在他小药庐的明面。
一整日,李爻都在昏睡,入夜不负景平预料地发烧了。
高热爆发之后,他很不踏实,似乎总是要醒,又醒不过来,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说胡话。
一会儿是“郑老师”,一会儿是“爷爷”,一会儿又念叨什么“蝎子”,细细碎碎、听不清整句说的什么。
景平怕他烧坏脑子,将屋里弄得很暖,敞开他的衣裳,一遍遍帮他用温凉的水擦身子降温。
消炎退热症的药嘴对嘴灌下去,折腾到后半夜,李爻烧得像火炭的体温才降下些。
但景平还是不放心,干脆将自己外衣也脱了,缩进被子贴着他,若他再烧起来,即刻就能知道。
李爻这会儿可能清晰了些,知道是景平抱他,意识朦胧地往对方怀里缩。
坚强迸散后的脆弱委实惹人怜。
料想康南王苦中作乐活蹦乱跳、一己之力照拂南晋半壁江山、边交手段刚中带巧、护佑百姓平安,可也终归会病、会伤、会冷……
他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他只是习惯了没人依靠,咬紧牙关挺直脊梁,不知为谁撑起一片不负苍生。
景平这么想着,把人裹进怀里,轻轻叹了口气:你上辈子到底欠了赵家多少金银良田,真想去阎王殿翻出账本来替你还上。
这夜下了一场乍暖还寒的雨。
李爻发起病来呼吸声急促,不知比平时重多少。第一次,景平没觉得雨声惹他烦躁心忧,因为他发现李爻是喜欢听落雨声的,雨声淅沥得大一些,李爻的呼吸便随之平稳清畅些。二者相呼应,预料之外地和谐。
那一呼一吸间,有种细微且柔软的招惹。
让景平想起二人情到浓时,李爻偶有类似的气息节奏。只是现在他即便听出相似、又与心上人肌肤相贴,脑袋里也没存半分邪念。
他只希望他快点好受些,安安稳稳、没有噩梦地大睡一觉。
无奈这期望终归是落空了。
天蒙蒙亮时,好容易安睡个把时辰的病号突然打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景平即刻跟着醒了。
他骨子里有大夫的沉着,见对方还魂儿没有咋呼着叫,只是不做声地看他。
李爻眼睛里掠过几不可见的慌乱,分辨出自己在家、在爱人怀里,松出一口气,阖了阖眼后眸色恢复如常。
景平这才撑起身子,沾干他满头冷汗,贴他额头的温度:“做噩梦了?再睡一会儿好么,我守着你。”
李爻喘气肺就炸得疼,口干舌燥,嗓子眼一股很浓的干铁味:“我想喝水。”
景平下床,拿被子将他围严实,离开片刻端回个小碗,再扶他起来。
“喝点粥吧,昨天晚上我用无恙兄的宝贝瓶子焖的,现在刚好,”景平盛一勺就在李爻嘴边,“整天没吃东西,药喝多了伤胃,乍又喝水涮得慌。”
“你……小心着凉。”李爻压着力道咳嗽。
他见景平衣襟没系,还露着胸膛。
“不碍事,火烧得暖,你病了才觉得冷。”
他喂李爻喝粥。
粥里加了款桑花,让李爻想起当年跑去大雪山的少年,傻乎乎的、为他病急乱寻药。
如今少年长大了,依旧在眼前,依旧把他放在心尖上。
关怀佐餐,格外香糯,李爻一口口将粥都喝了。
景平不再劝他多吃,拿水来给他漱口,想扶他躺下。
李爻却随手拎起氅衣披着,靠在床头:“躺得浑身酸,靠一会儿吧。”
“趴下,我给你按按,你烧得太高了才会这样。”
实在是难受。
李爻听话趴好,任景平在他背上揉,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