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沂无奈一笑摇头,“真是上辈子欠你了。”

“萧沂,还别说,会不会上辈子你真欠了我。”

“怎么讲。”

林惊雨想了想:“你上辈子说不定是个负心汉,负了我,这辈子才要不停问我爱不爱你。”

胡言乱语,可纵然胡言乱语,萧沂也会接话。

他若有所思道:“可是依你的德性,如若这样,你上辈子不得杀了我,如此我们也扯平了。”

林惊雨反驳:“说不定,我上辈子就是个温柔善良,单纯柔弱,一心一意待人的女子。”

萧沂眯了眯眼:“怎么听,都不太像你。”

林惊雨捶了下萧沂的肩。

“你什么意思你。”

萧沂一笑:“好,那是你,我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要用余生偿还。”

“这还差不多。”

林惊雨又趴在萧沂的肩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直至山顶的狂风将她吹醒,林惊雨睁眼之际,一道温润又深沉的声音与风一道拂过她的耳畔。

“林惊雨,我看见了,我们第一次遇见时的太阳。”

大地一片朦胧,薄雾弥漫,唯有东山之上,一轮赤红的旭日耀眼,如一把温柔剑,划破漆黑的夜与层层迷雾。

今日的风,与二十六年前一样大。

肆意,吹得万物凌乱。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一切如旧。

唯有身上华服,是权力金钱的象征。

曙光划过林惊雨的双眸,眼睛微微眯起,视线混沌,林惊雨恍若在崖顶上看见稚嫩的少男少女。

一个伤痕累累,素衣上还沾着血。

一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衣裳裹满泥巴。

时过境迁,这世间,再无可以欺负他们的狗。

他们的手紧紧握着。

林惊雨道:“萧沂,很开心,年少时能在这山巅遇见你。”

萧沂道:“我此生最幸运的,就是在万念俱灰,准备以跳崖结束一生时,遇见了一个哭得很丑的女孩。”

林惊雨欣慰地听到一半,皱起眉头:“丑?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萧沂一笑:“行,那时,我遇见了仙女。”

她又欣慰一笑:“这还差不多。”

*

六十岁的时候,他们老了,脸上有了沟壑,双鬓有了白发丝。

萧沂吃着空,在一个冰天雪地里,带林惊雨去看海。

林惊雨同意了。

因为她没有看过海。

她这辈子站在过巍峨的山峰之上,也倒霉跌落过波涛汹涌的江河,和萧沂下过烟花三月的江南,也为鼓舞士兵,在萧沂亲征时,陪同他一起见过北国的飘雪。

就连沙漠里的雪,她都见过了。

可就没有见过雪下的海。

那是一片极其宁静之地,白茫茫的大雪之下,海天一线,仿佛置身在西方极乐世界。

林惊雨这般说时,萧沂还敲了下她的脑袋。

“林惊雨,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他搀着她的手,走在海边。

二人身上披着玄色狼毛大氅,雪花落在上面,如落三千青丝。

林惊雨调笑:“呀,你还怕死啊。”

萧沂道:“自然,我还没有问到你爱我为止,自然贪生。”

又是爱不爱她。

林惊雨听得都厌烦了。

她伸手,雪花飘落在她掌心,在她炙热的体温之中慢慢融化。

“萧沂,你把今早说的话再说一遍。”

萧沂不知道她为何这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