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亚岷唯独没去想,沈惟笛是他侄子,一开始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才被黎初洋塞到万俟祖手里。
公司也是他的公司,除了作为演员的报酬,他还拿了公司高比例分红。
不管是站在沈惟笛叔叔的角度,还是公司负责人的立场,他都应该主动处理危机,而不是在甩开事情后跑去医院,和沈惟笛在病房门口上演闹剧。
那个时候,万俟祖对他非常失望。
在想不通的时候,黎亚岷感觉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
现在福至心灵,他也没觉得好受,发烧让他的心跳变得很快,砰砰砰乱坠,心脏每次下砸都浮在空中,找不到落点。
黎亚岷开始有些害怕了,前不久,他还能认为是万俟祖变了个人,他从没变过,也就不应该是过错方。
现在Marcus把所有改变都用逻辑串联,黎亚岷不是蠢货,当然能分辨谁是傻逼。
但Marcus没有止住叙述的意思,反而把椅子往前拖了拖,让他认真听清楚每一个词。
“在祖生病住院期间,你已经证明了很多。你会商业谈判,会好好和人沟通,会在公共场合表达得体观点——你明明会这些。”
“作为合作伙伴,你推诿了大部分责任。作为他的朋友,你在他生病晕倒的时候没想过要尽可能帮他减轻负重。”
Marcus顿了顿。“这次我应该是死于急性心肌炎。死前我做过完整身体检查,医生说我没什么问题,只是睡眠不足,让我好好休息……但我还是死了,通宵赶稿的时候。所以你看,医生帮不了我。”
“所以你才拒绝吃药,还在早上攻击了喊你起床的护工?”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推了推眼镜,表情严厉,手里的笔在本子上记录着。
青年轻声说:“对不起,张医生。”
张医生手中的笔一顿。
她抬起头,把面前青年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
楚祖,24岁,身高一米九二,体重81kg。
他在十二岁的时候被送来精神病院,诊断报告显示为精神分裂阳性,幻觉和思维混乱症状明显。
病理也检查出他的中枢多巴胺能系统功能失调,颞叶轻微萎缩。
——病案本是这么写的。
和张医生以往接触到的精神分裂患者不同,楚祖看起来非常“正常”,言谈行为没有异样。
虽然也存在病情前期难以分辨的情况,但他和严重到大脑神经退行的寻常案例有很大差别。
楚祖也在直视着她,皮肤冷白,狭长的眼睛里氲着好看的浅红,哪怕隔着礼节距离也能瞧见浓密的睫毛,以及被灯光投影在眼睑后加深的乌青阴影。
正是那抹纹丝不动的阴影改变了楚祖五官的清淡,他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呈现出抽离的不稳定,视线却很重。
楚祖的病情又恶化了。
张医生:“上次我们谈过你的病情,最近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吗?”
楚祖的视线游离了一会儿,张医生顺着他的视线转头。
他看的是房间角落,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沉默片刻后,楚祖突然健谈起来。
“我从小就在这里,只能从书籍和电视了解外面,对外界抱有一定幻想,所以给自己安排了很多身份,很多职业。”
“我总觉得自己因为各种原因死亡,并能向医生详细阐述整个死亡过程。你们怀疑我是反社会人格,经常在脑海中模拟各种非自然死亡。”
“但我又处于正向的社会教育中,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所以妄想中的死者往往是我自己。”
他陈述完,捻着自己黑发,问:“能给我一根皮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