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10 / 39)

眠春山 朽月十五 92499 字 1个月前

在悲伤和茫然中的牧民,渐渐地停止了所有无谓的抱怨,他们躁动的心,不安的心,也逐渐归于平静。

“阿拉格巴日长老说,想要让土默特小部落安稳。”

姜青禾她的声音并不激昂,“怎么能够安稳,蒙古包冬不漏风夏能防暑,有风干肉吃,有马奶酒喝,最好有不少的砖茶,还有不少种类丰富的粮食。”

“羊圈里的羊每一头都肥而壮,春秋能够带来温暖的羊毛,和挤不完的羊奶,过冬时能有风干肉或新鲜羊肉吃,穿上新的羊皮袄子。”

“每年能将皮子卖出去,羊羔可以跟羊客做交易,换取好收成,生活的草原水草丰美,每年有数不尽的好草。”

在蒙古包里的牧民陷入了姜青禾描绘的画面里,要真能过上那样好的日子,得匍匐在长生天下,祈求它长久的保佑。

姜青禾却忽然摇了摇头,“可我认为的安稳,是不要过着四季转场的日子,能够生活在一个有水、面向草原的地方,最好有一方田地,种够吃的粮食。”

“部落里有专门给人治病的蒙医,给牲畜瞧病的把式,走几步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她说:“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定牧,你们说只有不停地转场放牧,地母额图根身上的血才会流动,她才会哺育更多的草给万千生灵。”

“可是,斯琴巴图爷爷、苏日娜奶奶…,他们今年还能经得起折腾吗?”

一群人去往冬窝子,走几十或上百公里,带着牲畜走上二三十来天,顶着寒风,穿过厚重的雪道,那些今年看着都已经形如枯槁的老人,真的能安稳抵达,又如约而至回到这片牧场地吗。

没有人能保证,因为每一年辗转冬牧场,或多或少会有老人被长生天带走,埋在地母的身下。

牧民们茫然地像是刚破壳的雏鸟,不知道飞往哪地,又在何处落脚。

他们生来就是要游荡的,游荡才会使地母更好,他们带着牲畜走过的地方,践踏和落下的粪肥,会使来年牧草长得更加蓬勃,让天赐的牛羊肥而壮。

他们没有办法想象定居的生活,甚至畏怯。

可他们不想过好日子吗,他们想的。

阿拉格巴日长老没有辩驳,他只是在众人沉思之际,轻轻地吟唱那首古老的歌谣。

“春天到了,草儿青青发了芽,本想留在春营地,故乡荒芜,路途遥远,我们还是走吧。”

“夏天到了,百花齐开放…我们还是走吧。”

“秋天到了,草木已枯黄…我们还是走吧。”

最后众人一齐哼唱,“冬天到了,草木纷纷凋零,本想留在冬营地,故乡荒芜,路途遥远,我们还是走吧。”

他们的一生阿,像是断了绳的风筝,单只脚的鸟,漂泊的蒲公英,一直在路上奔波迁徙,短暂停留。

唱着故乡荒芜,路途遥远,可是,他们回不了故乡。

在这个阳光炽盛的午后,牧民用他们蒙古史诗里的歌谣来回答姜青禾。

那个在他们心里,名为宝木巴的幸福之地的幻想。

他们和着微风轻轻唱:

没有衰败,没有死亡。

没有孤寡,人丁兴旺,

儿孙满堂。没有贫穷,

粮食堆满田野,牛羊布满山岗。

没有酷暑,没有严寒,

夏天象秋天一样清爽,

冬天象春天一样温暖,

风习习,雨纷纷,

百花烂漫,百草芬芳。

牧民们想,他们可以试试安稳的日子,他们会匍匐在地母的身上,祈求她的原谅。

愿后辈能繁荣。

第94章 阳关道

游牧并非不好, 羊群对草苗的践踏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