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瑜目光一顿。

苏家产业不算很大,但当年破产也算是都有耳闻,苏启靖和各股东常年产生意见分歧,导致公司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是很常规的破产流程。谢识瑜从前还没和苏琢重逢时,听到只觉得有些可惜,等后来知道了苏启靖就是苏琢的父亲,他又为苏琢担心,担心他今后的生活。

而现在,他真心实意地心疼苏琢。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苏琢一直生活在富足无忧的环境里。

“破产没什么这是小琢的原话,他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债总有办法还,让我和他爸不要太着急,他会想办法。那年他大四,实习和保研忙得不得了,他本该有保研的名额的,但家里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学校里,小琢当时最好的朋友为了把他从保研的名额上拉下来,把破产欠债和他喜欢男生的事捏造扭曲,在学校里大肆宣扬,说......”

祝安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说都不忍心说下去。

谢识瑜本该安慰她,可他发现他甚至发不出一个字的音。

……原来是这样。

苏琢为什么这么在意身边朋友对他性向的看法,为什么不喜欢对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往,为什么隐私意识高到像一只被碰一下就浑身竖起刺的刺猬……

居然是这样。

因为受过最信任的伤害,所以不再对任何人袒露任何自己的过往。

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他的真心相待就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可他好像从没怨过,做得最多的只是保护自己,只是不想再被伤害。

“他说小琢私生活混乱,拿着家里拖欠别人的脏钱到处……”祝安说不下去了,湿漉漉的手捂着脸,道,“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看着学校里的事请假回到家,其实那时候他已经自愿放弃保研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当一件事情不纯粹了、让他觉得难受了,他就会干脆不要了。有一天他故作轻松地告诉我们他不要读研究生了,因为有人说他是恶心的同性恋,说他不检点。”

谢识瑜的拳头紧得泛白,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他很坦荡地告诉了我们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说自己喜欢男生,他道了歉,但保证自己没有私生活混乱……就像小时候说自己考了第一一样坦荡。可我和他爸正陷在公司大厦将倾的噩耗里,已经被人戳着脊梁骨满大街批判,无法再接受他因为这样的事被人指责,我和他爸脑子不清醒,说了些很伤人的话。”

泪水从祝安的指尖滚落,她小声地啜泣着,谢识瑜心里一样难受。

他一直都不知道苏琢经历过这些,比起原本就不爱他的谢明晖和许馥雯,爱着苏琢的苏启靖和祝安在苏琢最需要他们时候说出伤人的话,来得更让人来得心碎、痛苦。

祝安像是很多年没有提过这件事,于是后悔像眼泪一样源源不断,无法控制。

“后来想想,他那天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怎么可能不忐忑呢,他一定觉得我和他爸爸会相信他安慰他,可是我们却在他心上划了最重的那一刀。”

“他为了家里的债一直奔走,连学校的毕业典礼都没有回去,发生了那件事后和我们就更远了,也不再在我们面前提起什么,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苏琢机缘巧合之下进入谢氏,他开始有了正轨之上的生活,苏启靖和她愧疚之下打算给苏琢自己的空间,搬去了疗养院。

一个母亲愧疚的自述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个词,但谢识瑜听得很认真,越听就越心疼苏琢。

苏琢在父母面前那种自然而然流露的亲近是很明显的,有点怯生生的,很想要和他们亲近,却又保持着距离,像是在顾虑着什么。

现在他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