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6章(3 / 5)

“豆卢捷罪有应得,可他家中尚有八十老母,稚儿可怜。侄儿出钱安置他的家小,也是顺应姑母一贯怜弱惜老的主张。哦,还有一份私心,侄儿若太过无情,手下人也会寒了心。”

结结巴巴说完这话,褚承谨汗如雨下,惴惴不安。

半晌后,才听见女皇平稳的声音——“此事办的不错。”

褚承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苍天啊,终于不挨骂了,还得了嘉奖,他险些泪崩。

*

吴知荣既死,(据说)党羽被尽数诛杀,豆卢捷也以同谋罪被绞死狱中,庄怀贞便不再三日一折的逼女皇声张正义了。

褚承谨躲在家里修身养性,听说决心要戒五石散了;唐义方一脸不开心的抄了吴知荣及其手下的家;裴恕之默默筹备废除《举告令》;都城百姓继续繁忙生计,夸赞女皇圣明。

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整件房州流人案,将责任全归咎于女皇一人身上,似乎也不大公平。

政事堂诸相,除了‘敏于行讷于言’的唐义方,董乐二人唯唯诺诺,褚承谨眼大心空,沈钦爱惜羽毛,刘语年迈体弱,无法时时垂顾。于是在这五六个月中,他们既没在一开始就劝阻女皇派吴知荣去房州,也没人关注后续事态发展。

倘若裴恕之在,他至少会在屠戮发生后及时找补(这事他常做),不致使祸患扩散,殃及外州百姓。偏偏,他丁忧去了,一走九个月。

其实褚皇也明白这种阁臣配置是不妥的,顺臣用起来固然舒坦,但若无一二直臣在关键时谏言,也容易误事,这才想要提拔庄怀贞入阁。

裴恕之因其阀阅出身,注定了不可能做个犯颜直谏的孤臣诤臣,但他足智多谋,行事干练,凡是交到他手中的事,就没有办不妥帖的。

褚皇从任用他的第一日起,就有种得了趁手兵器之感——出手利落,收尾干净,虑事周全,还有闲暇交际都城中的王孙公子,赏花,品茶,蹴鞠,马球,样样不落。

他既不像庄怀贞死谏不退,也不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该提点时就提点,皇帝听不进去时,他也能尽早想好补救之法。

有时褚皇自我反省,“懊悔当初没听裴卿之言啊。”

这时,青年就会一脸‘多大点事啊’的微微惊愕,“陛下日理万机,偶有疏漏,臣下提醒就是了,不然要我等做什么。”

与这等人相处,是极愉快的体验。

譬如此刻,当所有人都以为褚皇对庄怀贞余怒未消时,裴恕之举荐庄怀贞的折子再度送到御案上。褚皇打开一看,果然是合她心意的荐词——

“庄怀贞已经以‘诬告罪’处死了王司功,抄没王家家产,然后以陛下的名义将财帛分给了当初水县令案受害者们剩下的后人,听说那些后人对陛下感激涕零。

由此可见,庄怀贞虽然耿介孤直,却是忠臣于陛下的。他所坚持查办的,都是还能惩戒,犹可挽回的案件。陛下您当初提拔庄怀贞,不正是看中他刚毅正直的品性么。

用人取其长,容人料其短。陛下胸襟开阔,还请继续重用庄怀贞吧。”

褚皇很满意,令端木慧拟诏书,提调庄怀贞入政事堂,暂时担任门下侍郎;同时以举荐有功为理由,加封裴恕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至此,裴恕之以弱冠之龄正式成为宰执之一。

*

“陛下真是老了,既没有立即发作吴知荣案,这些日子也没催促追查。得知百姓又对她歌功颂德了,我看她也松懈下来了。”

裴恕之将加封诏书摊在书案上,神情淡漠。

老宋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老夫既高兴,又不高兴。”

裴恕之也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