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接着说:“就连这压岁钱,哪样不是云彰出的银子。”
萧肃康道:“母亲怎地长他人志气,灭自个人威风。”
老太太道:“我虽心盲,但眼不瞎。如今府里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你那些兄弟子辈,终日游手好闲,有能耐的少,无进益的多了。”
萧肃康道:“不是还有我。”
老太太笑:“可算了吧!” 指着李氏道:“有这个只进不出的把家虎,想讨点财出来,无益于虎口拔须。”萧肃康也笑,佯装听不懂,命长随萧贵去请萧云彰,李氏则红着脸,给丫头惠春低语两句,惠春领命去了。
林婵吃下药丸子,浑身无力,也没胃口,早早上榻歇息,房里凄冷静默,窗外有光,明暗不定,以为梢枝摇,却是雪影落,墙外隐隐约约有鞭炮响和路人说笑声,廊上刘妈喋喋不休在骂小眉,林婵知她不痛快,也懒得搭理,自顾想心事。
不晓过去多久,闻有人叩门钹,且问:“林小姐可住这里?”不一会儿,刘妈旋风卷进来,忙点灯说:“大夫人请我们去吃合家宴。”
林婵道:“就说我身骨劳顿,已经睡了。”
刘妈撺掇道:“既然来请,为何不去?倒显得我们不知礼数,落人口实。”
林婵略思忖,坐起身,小眉端来热水,伺候洗漱梳妆,刘妈找出新衣裳,林婵穿戴好出门,惠春还等在廊前,过来见礼,寒暄两句,即提了灯笼,在前带路,小眉打伞,刘妈跟随。
萧云彰带了福安,自西北角门进,步履匆匆,迎面撞上一个雪人,定睛看竟是萧乾,福安吃惊问:“你来做甚?”
萧乾抹把汗道:“不得了,大老爷遣萧贵来请爷,往正厅吃合家宴。”
福安道:“往年从不曾请,今安的什么心?”
萧乾说:“我哪里知,按爷吩咐,只说在沐浴更衣,稍晚即到,萧贵连催三四趟,全府等着,非得爷去才开席,我如热锅蚂蚁,只得跑来这里迎。”
萧云彰说:“手里端得何物?”
萧乾回道:“爷的衣物。我想着爷进了门,回院更衣,再往正厅赶,费时费力,不如在此寻个地方,换了了事。”
萧云彰微笑道:“办事愈发用心了。”环顾四围,并无人烟,索性走至路边一座太白石前,解开大氅递给福安,开始脱衣。
惠春忽然说:“我倒有一事忘了,夫人命我经过厨房,择些素斋,送往祠堂姑子用,这里离正厅不远,直走过洞门,右转沿甬路,尽头过桥,左转一排松墙,绕行再穿梅花园,出来便是。”语毕,将灯笼往刘妈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刘妈骂道:“送佛送到西,扔半道算哪门子事,稍后我定要告她一状。”林婵无话,只按惠春说的,迳往前行,哪想走来绕去七八趟,尽是死路,若是白日,林婵倒也能分辨方向,奈何此刻,四下彤云密布,风高雪急,触目之处皆是银白,且冷气侵人,蚀骨透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