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在镜子中瞧见一张同样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张脸,它眉目俊朗,却又显出温敛,中短发在略显疑惑的偏头中小幅度轻晃,露出迷茫的眼瞳。
它属于时岑。
时明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出口的声音也和自己相伴多年的音色略显不同。
但时岑当年没在方舟待多长时间,对灯塔的接触更是仅限于送实验体,仅有的沉浸式体验,是时明煦带他来看55号实验体的那个深夜。
那晚,研究员轻手轻脚,连灯都没开几盏,四下昏暗,落针可闻。
时岑的注意力也不在他的准备工作上。
时明煦摇摇头。
“野外,和乐园,很不一样。”安德烈说着,指引他看向天空尽头。
那里翻涌着几团翳色的云,昭示夏季暴雨的前调。
“野外的曲线很复杂。在很多地方,曲线隆起来,长满密密麻麻的绿色植物;在一起地方,它又很深很深地凹进去,被水填满。”
“那应当是山脉和湖泊。”时明煦听见自己应声,“我只在教科书和电子影像上见过——安德烈,这些都是那只蝾螈带你见的吗?”
安德烈点头:“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房子,它们和外城的一些房子有点像,和内城的明显不一样。我最喜欢的建筑在一处满是沙子的地方,那里风很大,蚂蚁也很多。”
“它们都是黄金时代的建筑遗址。”时明煦温声道,“在黄金时代,人类拥有丰富多样的建筑风格,大致以民族为单位聚集在一起居住。至于你刚刚说的建筑,或许在西部遗迹。”
“这枚通讯器,是仿制黄金时代的玫瑰制作的。”时明煦温声说,“在2027年以前的黄金时代,玫瑰花似乎格外受到人类青睐。”
“只可惜,现在已是2208年,玫瑰这种植物的基因链畸变等级往往很高,并且趋向于强攻击性。大多玫瑰的尖刺硬度提升,并异变出类似黄金时代猪笼草的习性,可以主动捕食猎物,花瓣却逐渐腐朽凋零。”
艳色消逝,晨露不会再落到柔软的瓣上。
银白与深褐的建筑群阻断过分瑰丽的畅想,野外遍布可怖威胁后,自然美学的存在感就变得很低,像玫瑰一样畸变枯萎了。
“我会让它们重新回来的。”安德烈仰首,他肩膀瘦削,头发卷曲,开口说话时总显得温吞,“小时,真想亲眼看看黄金时代的玫瑰花。”
时明煦注目着对方。片刻后,他将自己左耳的通讯器取下:“今晚分别之前,它都属于你。”
就在此时,电车间响起柔美的电子女声,提醒乘客,终点站二十二区已经抵达。时明煦牵着安德烈下车时,司机终于支起脑袋看过来:“你们两个都是方舟的学生吧?是坐过站了吗?”
“我们父母在城防所工作。”时明煦反应迅速,“我带弟弟来探望。”
他礼貌又疏离,很快结束掉这个小插曲。下车后,二人立在站台逼仄的阴影里,安德烈闭着眼,似乎在回忆一些遥远的事情。
时明煦则终于得以获取片刻离神,他深吸一口气,心声传到时岑那里。
“时岑。”他默了一瞬,“原来,我八年前,就已经离智识这样近过这样想来,我在灯塔所进行的跨物种融合基因实验,也应该同智识息息相关——但这部分记忆被彻底抹去了。”
“是。”时岑很快答复,“我和你一样,被迫回到记忆里。十八岁的我已经离开内城,今天佣兵团没有出任务,我这会儿在家,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
门外的敲门声却继续响了两下。
时岑随即起身,往门口去——拉开门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