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高认知、头衔跟了一大堆的咨询师和治疗师无不安慰,说这不是你的错,真不是你的问题,万恶的父权制,俄狄浦斯情结,原生家庭这种东西没钱的人尽快逃离,宋洲这种情况,可以多治疗几个疗程达成和解呢。
peace and love。
宋洲逐渐厌倦了这套言说。
干呕反胃的驱赶症状反而因为这些体面的治疗加重,他这只耳朵里听进了太多别人的话,另一只耳朵出不来,他只能用另一个口子,想方设法吐出去。
彼时宋恩蕙已经结束了和傲程峰的订婚,怀着敖心,是一家四口里最岁月静好的一个。她领完证后就再没回过娘家,偌大的别墅里有闹离婚的妈,不得不挽留的爸,还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弟,毫无温情可言,宋洲只能三更半夜给姐姐打电话,说林琅白天又砸了什么东西,翻了什么旧账,宋恩蕙劝他回学校不要待在家里,他们两个还要不要继续过日子,是他们的事情。
宋洲还挺阴阳怪气的,说宋恩蕙现在会置身事外了,嫁出去了就是不一样。宋恩蕙也只沉默了片刻,平静地反问宋洲:“宋宛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难道都是等到那个文员怀了孕,才第一天知道的吗?”
又问:“以他的缜密心思,他要是不想被咱妈发现,咱妈就能一辈子当个漂漂亮亮的小傻瓜。”
宋恩蕙挂了电话。
姐弟俩都没继续追问下去。
林琅最终也没和宋宛成离婚。她跟好闺蜜改信教,开启了越来越漫长的欧洲旅居生活。宋宛成依旧是那个风光无限的企业家,偶尔招待文成来的亲戚朋友喝多了酒,才会用炫耀的语气埋怨林琅消费太高,要不是当年嫁给自己,不然哪来这么好的生活。
宋洲有时候也在这些饭局里。
他甚至没办法想象自己掀桌子。
有什么好撕破脸的呢,在座的各位,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
宋洲起初还能自洽,觉得自己不一样。感情里来来去去皆是过客,他至少付出过大量的金钱。
但那又是谁的钱呢?
宋宛成追根溯源,又是从多少个四川女人的劳动里压榨出那些钱,再在一条条幽谧的门缝里,攫取她们的爱欲之后,施舍回零星一点本来就属于她们的东西。
简直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剥削。
而如果宋洲从一开始,就把沾了泥的小汽车又捡起来,砸到宋宛成的脸上呢?
他是不是就能改变这样的父亲。
他是不是就能拥有不同的命运。
“……所以我才执意要自己办个厂。嗯,像玩单机游戏,和我父亲一样选择同样的开头,我也想试一试,如果我也办个鞋厂,我和你的关系又是正大光明的,那整个故事的走向会不会和宋宛成的不一样,我一条命又能走到哪一步。”
雨声变小了。
门吱呀一声,不知受了什么外力,也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