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受一些。
你看,裴君琅从来不是毫无谋算的人,他很坏,他又在满足一己私欲。
裴君琅有点困倦,但他狠咬住舌尖,企图让痛感清晰,阻止自己昏睡过去。
裴君琅低喃:“叶薇,我一贯是很自私的人。”
“我很自负,我总是任意妄为,今日的出逃计划,就当是我最后想和你再逃一段路……”
“所以,恨我吧。”
“或许,这会比你喜欢我……更好受一些。”
叶薇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话回答裴君琅,她既不想伤他的心说恨他,可又不想如他的愿说爱他。叶薇只是一直在掉眼泪,脸上既是泥又是累,很狼狈。
她想小郎君说自己只是在开玩笑,想他中气十足地骂她“吵死了”。
可裴君琅痛症发作的样子好逼真。
她从来不知道裴君琅演技这么好,竟又让他骗过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颠簸,深夜过去,东方既白,隆冬天里,风雪又绵绵在下,雪絮飘进车里,染在裴君琅血气淋漓的指尖,一点雪意,白得灼目。
鹅毛大雪落下,四野茫茫,唯有一辆不知归途的马车踽踽独行。
叶薇感受到后脊覆伤的雪意,她鼻腔酸胀,小声说:“小琅,下雪了……”
“嗯。”
裴君琅应声,声音里夹杂浓浓的倦意。他半睁半合眉眼,在睡去之前,他看到银雪覆没他与叶薇的乌发,叶薇的鬓角霜白。
他看不到叶薇晚年的样子,但眼前的一场雪,也算是达成了心中夙愿。
裴君琅气若游丝,忍耐所有摧心剖肝的痛楚。
他同叶薇耳语。
“叶薇,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头……你我如今算不算白头偕老?”
叶薇浑身战栗,她看着裴君琅白皙的手骨落下,气息归无。
她死死抱住裴君琅,一动都不敢动。
即便裴君琅的体温变冷、变凉,他不再说话、不再开口,他真正的死了。
叶薇仍抱着他、撑着他、托举着他。
仿佛如此,叶薇就能相信小郎君尚在人世。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她怎么这么笨,她怎么只记得哭啊?
都怪她没有一直和裴君琅讲话,吵醒他,他才会义无反顾睡去。
她好没用。
叶薇的鼻尖全是裴君琅身上熟悉的松木香味,她抵在裴君琅脊柱的掌心,忽然渗开一片血迹。
叶薇心慌意乱,她胡乱拉开裴君琅的衣襟,发现他雪白如玉的肌理上,全是开裂的伤痕,自内向外,他的筋骨寸寸碎裂,回天乏术。
叶薇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裴君琅已死的事实。
他这样嘴硬心软的小郎君,总不会……狠心到舍下她吧。
“叶薇,你在做什么?”
不远处传来裴君琅冷肃的声音。
叶薇如梦初醒,鼻尖嗅到一股焦味。她看了一眼卷曲的发尾,大惊失色,慌忙后退。
嗖嗖——
锋锐的箭矢铺天盖地,如疾风骤雨,破空朝龙群袭去。
龙蛇们刀枪不入,弓弩箭矢对它们并无用处。箭矢撞上龙蛇坚硬的鳞甲,立刻折断,纷纷落回地面。
好在,这些龙兽似乎不能长时间应敌。
不过一刻钟,袭敌的龙蛇便纷纷陨落,坠亡于城池之中。它们的身体化为火球,烧到最后,只剩下塌皮烂骨的蛇脊。
遍地龙骨,焦黑色的灰烬被雨水淋湿,混入血水与残肢中,刀山剑树,生死苦海,人间不似人间,如同阿鼻地狱。
城中大乱,到处都是惨叫声、嘶吼声、哭求声,光焰万丈,烽火四起,大乾国的兵丁们再回神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