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可能只是怕叶薇醒了要走。
裴君琅挪动木轮椅,从一旁的竹木书架上挑了几本书,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叶薇身上,静静看书。
然而,小郎君心不在焉,一个字没看进去,玉洁的指骨在书页上敲了敲。
有点心烦。
裴君琅想,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叶薇的那天起,他就该拒绝她递来的甜糕。
这样,他便无情无欲,心如止水。
“嗯……”
兴许是炭盆离叶薇太近了,小姑娘不适地皱眉,轻轻哼了一下。鬓角沁满细密的热汗,卷翘的睫毛也在颤抖。她嘟囔,很热。
裴君琅犹豫一会儿,还是挪车过去,小心搬开了炭盆。
细微的响动,却不慎惊扰到沉睡的叶薇。
小姑娘睡得很浅,迷糊睁开眼,目光没有对焦,痴痴地盯着裴君琅的衣摆,一言不发。
裴君琅清凌凌的声音响在耳畔:“叶薇?”
“渴……”小姑娘噘嘴,喝醉以后特别的娇,说话声音细细弱弱,百爪挠心。
裴君琅想到从前给她喂水的事,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驾轻就熟地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叶薇唇边。
“喝。”
小郎君言简意赅,语气冷冽。他蓄意故意拉开两人距离,竖起壁垒森严的高墙,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薇莫名感到委屈。
她脑子混乱,一时觉得太热了想哭,一时想到裴君琅对她不闻不问想哭,一时觉得酒液烧灼脾胃难受想哭。
她想哭的理由好多,眼睫一眨,眼泪啪嗒啪嗒掉。
落到衣裳里,陷下去深深浅浅的小坑。叶薇拿手指去抠,怎么都抠不掉,鼻腔酸涩,她更难过了。
裴君琅递给她水,她又不喝。只低着头不说话,哭又不敢哭出声音,心里闷着委屈。
片刻后,一串泪珠子不住往下落,湿湿泞泞。
裴君琅抿唇不语。
这算是……发酒疯吗?
“叶薇,你在哭什么?”
“我没有……哭。”叶薇倔强地抗争了一下。
眼泪掉得更凶。
裴君琅头疼,他靠近了一些,白皙的指骨钳住叶薇的下颚,细细端详。无奈之下,他只能倾起笔直的肩背,另一手放松地喂她喝水。
“张嘴。”
叶薇老老实实张开了樱唇,她喝得很慢,偶尔舔一下水渍,嫣红色的舌尖扫过杯壁,很快又恢复啜饮的动作,头埋很深,像是要溺在杯子里。
裴君琅收起杯子,往后退了一些。
但喝醉酒的人分外固执,叶薇不满,一心要来追。
睡榻并宽敞,但叶薇的掌心抵在边沿,臂骨一软,险些滑了下去,裴君琅眼疾手快来护。
就此,叶薇半个身体匍匐于裴君琅的膝上。
“你……”
小郎君气闷,想搡开她,又怕她跌跤,只能身体僵硬地维持原样,一动不动。
裴君琅色厉内荏地开口:“叶薇,起来。”
叶薇摇摇头。她没了力气,不愿动弹。
但她能判断出裴君琅声音里的冷峻,小姑娘惶恐地支起身体。
刚要走,她的鼻翼又皱了皱,嗅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草木香。一瞬即逝的气息,她没有捉到。
可如今,花香的本体近在眼前。
叶薇仰头,困惑地盯着裴君琅。漂亮的女孩眼里,水光潋滟,惹人怜爱。
裴君琅摁了摁额头。
醉酒的人好难缠。
叶薇直直地盯着他,既不像暗送秋波,可眼神又没有那么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