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明姝歪在榻上?,双眼里眼泪不断地流出来,无声?无息,叫人看?得心里难受。
碧瑶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半跪在榻前,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小姐别哭了,泪流多了伤眼。”
明姝默然不语,耳边继续响起碧瑶的安抚。
“小姐,外人爱怎么说只管让他们说去就是,您何苦这么想不开,这几日您不吃也不喝,眼瞧着比刚回?来时消瘦了许多,身子是您自个儿?的,您这样折磨自己,岂不是遂了那些?小人的心愿。”
明姝转过头?看?着她,眼里黯淡无光,只剩下一片空茫,嘴唇翕动,干涩的喉咙中艰难挤出一句话:“你放心,我没事,只是嘴里没味,吃不下东西?。”
碧瑶松了口气,抬手帮她拢了拢散落下来的额发,说:“昨日少夫人说的话奴婢都听见了,小姐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老爷夫人就您一个女?儿?,您就是这明府的主?子,除非老爷发话,否则谁都没有权力把您随便嫁出去,您就安心地住着,下头?的人若再?敢嚼舌头?根,自有公子收拾她们。”
明姝听了这些?话只觉鼻尖发酸。
其实宋若澜的那番话她并非听不明白,只是她不想撕破脸面,不想打破家人间最后一丝温情,更何况,宋若澜说得都是实话,她怪不得别人。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她一个失了节的女?子本就令家族蒙羞,如今又厚着脸皮待在家里白吃白喝,还大言不惭地要赖在娘家一辈子,换成任何人恐怕都忍受不了。
她心里清楚,哪怕爹娘再?宠她,哪怕兄长?再?疼她,她也不可?能留在明府一辈子,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却不是她的容身之处。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诸般苦涩甘辛,都只能含笑饮下。
可?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多余的人,走?到哪都是个惹人厌烦的累赘,这样苟活着,还有什么可?盼可?图的?还有什么意义?
亲人离散不曾打败她,清白被毁不曾压垮她,艰难重重她都独自挺过来了,但现在,对家的幻想和期盼都已经毫不留情地破灭了,她再?也无法?承受。
明姝疲倦地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
“碧瑶,我累了。”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长?风,摇曳的灯火透过纱幔笼罩在床榻上?,容颜憔悴的少女?面色苍白如雪,素衣素服更衬得她身形纤弱,细长?的眉眼紧紧合在一起,满面透着辛酸、绝望和痛苦。
碧瑶眼睛一热,险些?哭出来,忙把脸转到一边,平复了情绪后才又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小姐睡吧,奴婢就在这守着。”
明姝含糊不清地“嗯”了声?,碧瑶靠在榻边不敢合眼,直到听到她的呼吸声?在安神香中渐渐平稳下来才慢慢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碧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次日日上?三竿才转醒。
她捏了捏发麻的脖颈和胳膊,习惯性地唤了声?“小姐”,却无人答应,她掀开床幔,那后面的纤细人影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