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晏一听要走,旁人尚且没有什么反应, 他自己倒有些依依不舍。
许清晏自小便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只有别人上杆子夸耀他机灵聪慧的份儿,他不爱念书, 夫子们也要讨巧说小少爷天资聪颖,把他捧得更为自傲。
可搁到冯喜安这儿, 他是半分好脸色都讨不到。一同听先生讲学, 夫子说半句, 后半句冯喜安就能接上, 简直跟无师自通似的。因而她时常睨他,不耐时拿手敲一敲书案。这是嫌他脑子笨,转不过来,平白拖累了她的进度。
兴许是骨头根犯痒,冯喜安越不稀罕,许清晏越想做出一个样子给她瞧,杀杀她的威风。这段时日下了苦功夫念书,真比得上三更灯火五更鸡了,可谁晓得还没分个胜负,这便要回去了。
临走那日,许清晏有些不情愿,这几个月同从前比,衣食住行可谓是天上地下;可这股与人较劲的新鲜倒是从未感受过的。
他作出一副兄长的架势:“安弟,日后你来许家,我必好好招待你。不过我们下回相见,我的学问肯定是要强过你的。”
总归他要走了,冯喜安以后能落得个清净。况且阿娘也在,她也扯出一个笑意来,没跟他计较这些口舌之快,目送许清晏跟着崔净空上了马车。
虽然性情娇纵了些,可许清晏陪着女儿一块念书,一整日打打闹闹,喜安言语神情间也不免带了几分这个年纪孩童该有的稚气,这是好事。
安安太过老成,冯玉贞怕她慧极必伤。
冯玉贞出神地瞧向窗外的街景,她被崔净空一语拽回了神智。
“待喜安童试之后,我便回京一趟。”
“这么快?”
童试在十月中旬,冯喜安同孙夫子打定主意今年应试,没几日就到眼前了。越是临近,她心里越是打鼓,半晚上睡不着,除非崔净空叫她累得没心力去盘算这些。
现下趁着喜安在学堂,两人白日出来游湖。崔净空也是想着让她喘口气,别一门心思栽在女儿科举上了。
两人才成亲还不到两个月,正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时候,他猛一下抽身要走,怨不得冯玉贞放下车帘,连同赏景的心绪都没了大半。
崔净空正打算说些什么,身下的轿子却停住了。两人脚尖刚落地,一个中年男人像是在河堤旁等了许久,躬身冲崔净空作揖:“下官拜见崔巡抚,想必这便是尊夫人罢?我早已派人备好了画舫,其上珍馐美味一应俱全,您二位请。”
冯玉贞朝前一望,果真瞧见一艘长细的画舫泊在岸边。
“那某便只好承下李府尹这番好意了。”崔净空唇角敷衍地略一弯,视线掠过他这张锥子一般的长脸上的僵笑,抬手牵着冯玉贞走进去。
画舫不算太大,然而甫一进去,里面别有洞天。冯玉贞眼前金光一闪,那些盛放着菜肴与果蔬的全是银杯金碗,连同地上铺设的凉席也勾了金边。
二人坐下,船夫拿竹篙抵着岸边一撑,画舫便慢悠悠地荡在河上。
冯玉贞拾起搁在一旁的白玉筷箸,感慨道:“那位府尹应当是花了大力气来布置,一会儿下船该诚心谢他。”
崔净空将桌上冯玉贞爱吃的菜色调到她身前,意味不明道:“心虚而已,不必拿他当回事。”
喜安不见踪影后,冯玉贞马不停蹄地赶去报官,那时荆城内外还没人知晓她同崔净空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被一个差役耍了,还贪了一包银钱的便宜,这位府尹大人更是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冯玉贞兴许早就忘了这码事,可她吃的亏,崔净空却替她一桩桩一件件好好记着呢,因而他们一回荆城,这位府尹大人先免除了那个差役的职务,又赶忙贴上来送画舫。
期间的弯弯绕绕,崔净空并不对冯玉贞细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