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有如神鸟金乌拖曳的尾羽, 仅是一瞬路过, 便为这混沌人间洒下千万曦和神光。
许是听见神像被毁, 内室传来略显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听见这突兀出现的脚步, 众人无一不是严阵以待。可随着他身形的展露,从内室出来的那人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非但不高大威武,反而猥琐矮小,须发皆白, 一双眼睛浑浊得仿佛淘洗过几十年的洗米水。再观他修为,也仅仅只是筑基初阶。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干瘪苍老, 看起来与平常老人无异的老头一手促成了无数人的悲剧。屋外人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他也正用那双老得昏花的眼睛贪婪地凝视过门外的每一个人。
若说他与寻常老头的区别,景应愿注视着他的双眼,心说,那一定是这双虽老得分不清虾与蟹,却仍盛满渴欲的眼睛。
凝视间, 他不断抚摸着怀中抱着的最后一尊拈花神像。老城主笑眯眯地道:“好孩子,夜半来访所为何事啊?可是要求我这老头子为你们指一桩美满婚事?”
话音刚落,他龇牙一笑,怀中的神像也笑了, 宽厚的大嘴直裂到耳根,从腹内发出一连串嘻嘻哈哈的嬉笑声。
他看着眼前个个修为都高出自己不止一星半点的妙龄女修们, 眼中的贪婪几乎化为实质。在灼热的欲念驱使下,他不自觉地张开嘴, 污浊的涎水兜不住地往下滴落。
真好,真好啊……老城主控制不住地向离他最近的谢辞昭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这只富有生命力的手腕,仿佛能通过这样的触碰延长自己所剩不多的寿数……
只是他那只布满丑陋瘢痕的手刚刚探出,便被谢辞昭从腕骨处一刀斩落!
“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声响彻原本寂静的城主府,景应愿垂眸看着滚落至自己脚边的人手,将其一脚踢开了。
枯柴似的手指紧紧扣住仅剩的神像,已垂垂老去的老城主蜷缩起身体尖利喊叫起来。然而没人对他产生哪怕一丝恻隐之心,只是默默离谢辞昭那柄仍滴着血的长刀又远了几步。
比起旁人脸上的嫌恶,在无辜惨死女子们所幻化的幻境之中,实实在在当过一回新嫁娘的景应愿脸上却堪称平和。她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容因极致痛苦而扭曲,淡声道:“痛吗?那些在新婚夜被邪神摄去性命,无辜惨死在婚房的女子们更痛。在她们面前,你哪怕赔上千万条命都死不足惜。”
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原本因疼痛不断挣扎的老城主猝然抬头,冲着她露出一个堪称阴森的笑容。
景应愿不退不避,对上了他那双写满不甘与嫉妒的眼睛。
“你们这些修士才是最该去死的!”
他喘着气,混沌的眼睛中射出恶毒的光:“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生来养在宗室之中,怎尝过凡间散修的疾苦!我十岁开蒙,十五岁修真,却足足用去四十载,四十载光阴才堪堪摸到练气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