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四年的暮春,雨水似比往年更多些。
李奇邃擒着伞,看着瓢泼的大雨一遍遍冲刷着打蔫的野菜,神思不知落在何处。
旁边的小厮心疼主子的身子,上前问道:“爷想什么呢?”
李奇邃含吞了半响,闷闷道:“在想本少卿刚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刚走出坊院,就下了雨,不会是老天爷马上就要降下一道天雷劈我吧。”
他心中念苦道,这也不怪他啊,他怎么能放心姜姐姐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一直纠缠在一起。
这两人的婚必须早点离!越早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可不敢这么说啊,爷,当心应验。”小厮道。
刹那间,言出法随,天际一道惊雷,雷霆万丈。
三日后,书阁中。
姜时愿手中的书卷被人一把夺去,取而代之的是李奇邃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只听李奇邃闷哼一声,继续喋喋不休,道:“姜姐姐,你想去参加典狱春试,我没任何意见。可为什么和你组队的人,一定要是沈浔那小子呢?”
微薄的日暮透过窗棂洒落在案几上,照亮了女子似月娇好的皮相。
姜时愿疏冷的眸光和李奇邃对上:“沈公子跟你从未结怨,你为何这般看不惯他?”
他的嗓音逐渐粗重,似是忍着一口怒气,“沈浔资质平庸,无才无德,带着这种人去参加春试,只会给你添绊子。按理说,我大理寺中的任何一人都比沈浔会查案子,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别人吗?”
三七清楚他的不舒坦,笑道:“我看是少卿大人嫉妒吧。”
“瞎说什么呢?本少卿实事求是。沈浔去过案发现场吗?看过真正的卷宗吗?审过犯人吗?”李奇邃又说道,“不就是任何一个人都比她强。”
姜时愿发话道:“确实,我也从未验尸过,任何一人都比我强。”
“啊啊啊啊,姜姐姐,我可没这意思。”李奇邃倏然是脊背被刺到一般,口条都不利索,“哎,瞧我这嘴,沈浔没有天分,不比姜姐姐天资聪慧,无需名师指点,光看仵作手札都能自学成师。”
素白的手腕将书籍阖上,听到此话,姜时愿暗暗叹了口气,“恰恰相反,我资质愚钝,毫无进展。”
三七:“这也怪不得姐姐,仵作其中含着的学问可大了。若是没有好的老师亲自传授解疑,不亲自上手接触尸体,不就跟摸黑过河一个道理,还是要人引路,实战操练。”
三七说得言之凿凿,却不知晓此事对姜时愿来说有多难办,只听见她又幽幽叹气。如今从哪再去寻一位名师呢,仵作乃官府中人,上京能养着仵作的无非是典狱、大理寺和监察院三家....
典狱太难,监察院找不着路子。算来算去,也只有大理寺这一条路子。
“三七所言不无道理,若能得名师指点,自是最好。”姜时愿轻轻点头,转头问李奇邃,“少卿大人人脉宽广,可知道在仵作之列有无能人?”
李奇邃指甲扣着桌角,“啊.....”,回应的是长长一声似拐非拐的惊问。
“哎哟,李大人不会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吧。”三七见缝插针道,继续激将,“您好歹也是大理寺堂堂正正的少卿大人啊,手底管着百来号人呢,不会一个人选都没有吧....”
“嘿,你当我少卿白做的吗?”这激将法显然对李奇邃起了用,只不过他的语气有些犹豫不定,喉咙发紧:“有是有,此人还是我们大理寺的定海神针,能力甚至在典狱四处陆不语之上,更是京中所有仵作见了都要称之‘竹公’的先辈,只不过嘛.....”
“竹公此人阴晴不定,脾气古怪...还是别去惹他...”
李奇邃口中的‘竹公’名为竹沥,独来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