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觉醒来,便全然不记得了。”
岳昔钧道:“正是‘春梦了无痕’。”
“‘春梦了无痕’……”谢文琼喃喃道,“不错,‘人似秋鸿来有信, 事如春梦了无痕。’”
这是苏东坡的诗, 岳昔钧听了,也有怅然之情萦怀, 心中闷闷钝钝,引了末联勉强宽慰道:“‘已约年年为此会, 故人不用赋《招魂》。’”
谢文琼道:“牛郎织女年年相会一日, 剩余三百六十余日,如何不赋《招魂》?”
岳昔钧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谢文琼道:“我是无有秦少游的悟性了, 我偏求朝朝暮暮——”
她说到此处,软了语气, 道:“我求仁得仁,是也不是?”
谢文琼搭在岳昔钧手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她醒来后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谢文琼不知是春睡醒后惊悸,还是仍在大梦之中。她的眼眸如裹山岚晨雾,又似江南烟雨, 朦朦胧胧,大风一吹, 便会散了,散作埃尘,散入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岳昔钧心中隐隐含愧,又见了素来强硬人这般脆弱,心中自也软了,半是纵容地倾过身去,用另一只手揩了谢文琼额上的乍醒薄汗。岳昔钧的面庞和谢文琼的寸寸相贴,呼吸相闻,岳昔钧阖上眼眸,轻声道:“是,殿下求仁得仁。”
谢文琼像甚么小生灵一般,蹭了蹭岳昔钧的脸颊。谢文琼的手攀上岳昔钧的小臂,发觉手下软软的——这是一个毫不设防的坦诚。是狸奴翻了肚皮,是烈马俯下前蹄,是苍鹰低下头颅。
月前在公主府的那一吻,二人隔着一把匕首,彼此较着劲,腰背手臂皆是绷紧的,而如今皆卸了力气,安安然然相扶相依。
岳昔钧闭眼之时,谢文琼本还有些旖思,瓶中桃花香一飘,她却有些静然了。
春天的白日本就漫长,二人这般相贴,日光更漫长几分,恍恍惚惚叫人以为这便是天长地久了。
谢文琼伸手去揽岳昔钧的肩头,问道:“你要不要……”
然而,下半句“上来躺一躺”却不必再问了。谢文琼听着耳畔岳昔钧均匀而轻缓的吐纳之声,自己也不知为何便笑了一笑。
——岳昔钧已然睡着了。
谢文琼侧首凝视着。贴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了。只见岳昔钧微蹙的眉和眼下的一抹淡青痕。
不知明年今日,可还能“走马还寻去岁村”。谢文琼想道。
瓶中有一瓣桃花飘落,窗外似是东风起,摇得满树桃花簌簌跌落,花雨漫天,须臾之间又了无痕迹。
恐怕是“桃花依旧笑春风”了罢。谢文琼静静地想。
只有岳昔钧无知无觉的时候,谢文琼才敢说一些知心话——却也是轻轻小小的,生恐惊醒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