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不可耐的浑水里!
仪贞极少见他长吁短叹,纳罕之余又觉何至于此:“我纵不喜朱敦儒颓丧,但有支《西江月》,里面倒有两句明白话,'幸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你要叹气,只管他处叹去,别辜负了我的花。”
林檎渴水可算晾凉了,她端起来饮了两口,入眼的红红白白不算盛极,但生命不拘宏大渺小,总归可喜。
而去岁要下帖子请来共赏的沐昭昭,已然不在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路的尘埃虽静沉水底,到底能透过清澈激流,坦于天光下,坦于人眼中。
仪贞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再由得它三五年,若真是自己的缘故,正该如谢昀奏疏中所言,选秀纳妃才是。
“…你想得倒开。”为了撇清谢昀的嫌疑,这番话她隔了将近一月,七夕夜阑时方向皇帝说。
自然,这日子原不当谈那煞风景的话题,皆因二人拥被私语,白日里新演的一出长恨传,明皇杨妃七夕团圆,仪贞毫不歆羡不说,甚觉意头不好。
“这有什么可情动天地的?既已'宛转蛾眉马前死',何必生生世世为夫妻?”
皇帝报之一笑:“你说的也在理。”一时有感而发:“其实明皇若仍能励精图治,兵权在手不受军士胁迫,又何需一个杨妃平息众怒?”
仪贞见他颇为触动,不由得道:“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前一节尚属闲谈,这会儿连《谏太宗十思疏》都出来了,皇帝诧然敲了敲她的脑门:“阁下何人?快把我蒙蒙还回来!”
仪贞一掀绣被坐起来,斥道:“吾乃魏文贞公,小子不得无礼!”话音未落,便被皇帝捉住了要施法送神。
仪贞被他好一顿呵痒,笑得泪水涟涟,直揪着他的袖子要拭,半晌停了战,倒回床上歇气,犹是念念不忘:“唉,我认真同你说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连二哥哥都在她面前露出了几分意思,朝臣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延续了多久,可想而知。
皇帝乜她一眼:“那试试?”
仪贞摇头:“我们俩也试不出个所以然了…”
越说越底气不足,皇帝没动怒,翻过身来与她商量:“苏婕妤如何?武婕妤太怕我…”
“新选一批来更好。”仪贞故作大方,嗫嚅的模样却暴露了言不由衷:“她俩都不见得…”
不见得什么——不见得肯敷衍他?
“你想得倒开。”皇帝懒得再问下去,旋即干脆下床去,寝衣也不换,径直披上大衣服,就往外走。
“唉!”仪贞急了,慌忙跟着下地,追过去拦他:“还待商榷嘛,你这时辰往哪儿去?”
“谢仪贞,”皇帝久违地喊了她的大名:“说你缺心少肺,真是半点儿没有错。”说罢不管她张着两条胳膊阻挡,绕开半圈就要推门。
“你等等啊!”仪贞急得跺脚,这才发觉自己鞋也没穿,脚心生疼,索性身子往后一仰,赖在门上不让他开:“你不情愿就不情愿,何苦闹得像我逼你似的。夜里又凉,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