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万千。坐下来抬眼细瞧她, 柔声说:“我知道你心疼阿娘, 可哪有臣下坐着轿辇,大摇大摆进天子后院的?”
仪贞道:“老吾老, 以及人之老。将来其余宫眷戚家进宫, 也是一样地体谅她们,难道还有谁损人不利己,非拿这个做文章吗?”
谢夫人正色问:“王遥跋扈豪恣、作茧自缚, 也是后宫构陷?”
仪贞一时默然——她自觉和李鸿相处日久,斗嘴耍赖是常态, 险些忘了他是威势不容挑衅的人主。
恰巧慧慧端来汤点过来, 仪贞忙接过手,奉到谢夫人跟前:“阿娘用些熟水,再尝尝我叫小厨房做的山药粽儿,全按着咱们家的法子来的呢!”
谢夫人一笑不言,待慧慧退下了, 方才嗔道:“你呀!”
女儿在宫里举步维艰这些年,谢夫人没有一日不肝肠寸断的, 但日子还得平心静气地过,不能流露出一丝哀愁来——哀愁即是怨怼。
奸佞当道的时候, 皇后是苦差;海晏河清的时候,皇后照旧是苦差。
盖因一位经天纬地的帝王,未见得也是一个知冷知暖的郎君。
谢夫人怜爱地抚了抚仪贞的脸:她的小女儿,已经完全褪去了孩提时的稚嫩,这是自哪一日起、悄无声息的改变呢?这张剔透如春雪的标致脸儿,落在母亲的眼里,只像是受了委屈,怯怯的可怜。
她当然是受了许多苦的。不过谢夫人想,这孩子打小有一点好,心胸开阔,不记仇、不自苦,是以如今的眉眼流转间,还透着那么一份率真坦然,说话也不露半句藏半句的,当着亲人的面儿,更是利落又脆生,有什么说什么。
这是她的福气吗?若嫁到和他们家差不多的门头去,自然是的。一家子无论兄弟几个,总是有长短,妯娌之间便难免有比较、有算计,就得像她这么着,大而化之之谓圣。
可她嫁到宫里来了。宫里讲究的不是一味以和为贵,盖因放在头一桩的要义就不是情谊,是规矩。
她瞧这猗兰殿的宫人们,倒是个个有规矩,仪贞在人前也有当家做主的气势,那么私底下,松快一点就松快一点吧。
仪贞乍然见了母亲,原还想跟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她跟前,可杵到跟前好一阵儿,才不大甘心地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高了,若还弯腰躬身地去挨着母亲,似乎不太好看。
这才依依不舍地,坐到谢夫人对过的椅子上去,眼巴巴儿地看她用自己准备的汤点。
谢夫人饮了一口紫苏熟水,觉得很是熨帖,一抬头又看见她的蒙蒙,简直像做梦一样,忍不住伸出手去,想笑着摸一摸她的头发,却碍于她头上繁丽齐整的云鬓花钗而作罢了——她历来是爱美的小丫头,可别给她碰乱了。
谢夫人即便是对着自己,亦掩饰着那份深憾。
她含着笑,听见仪贞又说:“阿娘昨儿个也没睡踏实吧?正好在我这儿偏一偏,等醒了,咱们传皮影儿来看。”
谢夫人奇道:“既然是阖宫开宴,怎么能撇下其他人呢?”
“客随主便嘛。”仪贞撒起娇来:“阿娘不知道,后宫里人不多,只一位贵妃、一位婕妤,另有两个还没从汤泉行宫回来呢!我想多和阿娘自在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