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李鸿自己一个人清楚,她这个皇后,对他并没有非分之想。
王遥是怕她做什么——争风吃醋要害这个孩子?抑或爱屋及乌要护这个孩子?
甚至于,真有这么一个孩子吗?
这念头太吊诡,仪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皇帝声东击西避开王遥耳目的那回,究竟去见了什么人?
来不及找到问出口的机会。死了几个太监后,埋在周遭的钉子仿佛更多了起来。
不知澡雪堂现下是何种情形。
向晚时分,四位嬷嬷回来了。冯嬷嬷叹着气说:“这年月,真应了那句话,人情似纸张张薄。那些利尽则散的虽开了口,但也不必太抱指望了,仅剩下奴婢的干女儿,应承了要尽一份力,姑且可以静候佳音。”
仪贞歪靠在榻上出神,听罢抬眼瞧了瞧她,又瞧了瞧余下三位嬷嬷。
唯有卫嬷嬷眼神略有闪躲,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曾与仪贞的目光相撞。
恰逢小厨房呈了晚膳进来,一应菜色如常。仪贞因问:“既然禁了咱们的足,日常供给如何送进来呢?”
冯嬷嬷略舒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单论小厨房自己养着的那些活物,还够个六七日呢,何况旁的耐储存的?娘娘放宽心,陛下终究不会忍心关您那样久的!”
六七日…仪贞细细咀嚼着她话中深意:这是谁的预估?是谁给嬷嬷做下的担保?
其实早在被推上皇后之位那一天,她便已经明白了,自己身边这些人不仅是来照料自己的,还有更重要的一重身份:傀儡的悬丝。齐心协力地引导着她,乃至皇帝,共同缀点着一片花团锦簇的官修正史。
他们依附于王遥,其实是无可厚非的选择。即便是自诩人中龙凤的皇帝与皇后,不也做着和这些卑渺如尘土之辈一样的事儿吗?
仪贞最不能承受的,反倒是“日久见人心”。日复一日的督管是真的,年复一年的关切同样是真的。
能如李鸿那般泊然无感,又须得自断多少爱憎呢?
夜影子像个蛇入鼠出的奸贼,蹑手蹑脚地从书页上掠过,藏进不引人注目的缝隙里,仿佛安于一隅。但很快的,映入眼帘的字句都影影幢幢起来,须臾,满纸只剩一片漆黑。
无人来点灯。从前那些泥胎木雕一般竖了满屋子的内侍一夜之间全都撤下了,如今把守殿外的按理来说应当仍是宦官,一群高视阔步的朱衣宦官,腰间佩刀——王遥培植的一群武宦,祾恩门设伏时,皇帝见过这身打扮。
他放下书,站起身来。因为双眼已经渐渐习惯了黑暗,可以较为自如地在屋中行走。
大铜壶里的水早冷透了,胜在仍是洁净的。他提起来,倾了些在面盆中,洗一洗干涩发胀的眼睛。
王遥暂且是不会杀他的,至少在那个“皇嗣”降生之前不会。兴许他们会对天下宣称皇子早产,那大概也要在五个月之后。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