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他是能够全然欢喜、全然忘忧的。
第二日,梁挽出了门。
而我也如约在下午时分去了“碧血阁”。
这一路上我都在观察沿途的路况,看看有否增加岗哨,有否频繁轮换护卫,有否改变了什么,一切风吹草地的变化都足以让我的神经高度紧张。
我在猜测,猜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是一呼而出的数十位打手?是逃无可逃的机关和罗网?还是预先布置好的尸体,准备着一场精心设计的栽赃与嫁祸?
可真的到了地方。
什么都没有。
“碧画阁”内与昨日没有任何变化,连灰尘的位置只怕都没有变化过,只有一个尹舒浩待在林麒的画作之前,目光深沉地凝视着画里的一切细节。
他今日换了一件更为肃穆庄重的黑缎袍,黑到像是可以在葬礼上出行的那种礼服,只有在袖口缝合的一缕金丝,才能给这黯淡到极点的衣服上增添些许色彩和光亮。
而当他看向了我,那凝视的神情上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变化,仿佛某些锐利的地方一下子放松了,某些放松了地方又一下子紧绷了十倍。
“你的条件,还是和昨日一样?”
我一愣,没想到他开口先问的是这个。
我就点头道:“是,还是和昨日一样。”
“要么,我把你的丑事昭告天下,然后当众挑战并杀了你。
要么,你自我了断,省了我的麻烦,我也可考虑帮你保守秘密。”
“不要觉得可以抓了我,或者灭了我的口,我给我的朋友留了足够东西,若我长时间没有回去,他们一定会收到一封信,信中会恰好写明了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一切。”
而尹舒浩只问:“那我如何相信在我死后,你就会为我保守当年的秘密?”
我只道:“若你死了,你的死可以用于凝聚人心,公开你的丑事对如今的局势也并无多大帮助,你毕竟是真真切切地庇护了一些人。”
乌合之众也好,绿林豪杰也罢,这些人能聚在此处,一是因为受了尹舒浩的庇护,二是因为他是公然反聂的旗帜之一。
在那场小宴上,许多未受过庇护的掌门帮主也出现和支持他的义举,并下定了对抗聂家的决心。
若是尹舒浩的丑事败露,败掉的不止是天胜庄,还有好不容易才形成的人心和局势,以及这个汇聚了多方豪杰的“抗聂联盟”的雏形。
现在想想,聂楚容允许聂云珂来找我,来透露这些事,也未尝不是因为他已对尹舒浩起了忌惮之心。
也许是尹舒浩平日就对他有阳奉阴违之举。
也许尹舒浩暗地里庇护梁挽的举措让他生了恨意。
也许他也希望我能当众揭发尹舒浩,然后以此打击瓦解掉这个已经逐渐形成的反聂集团。
不论是哪个,我岂能让他得逞?
尹舒浩听我如此侃侃而言,仿佛有些欣慰道:“我只听梁挽提起你是如何仗义为侠、,却不料你对局势人心还能有这样深刻的理解……”
啥意思?以为我是热血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