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历经雍、梁两朝的人,能在后宫的大清洗中善身而存,她的话,不可不重视,远比樊氏的作为更需琢磨。
孙嬷嬷到底想用柔妃的事告诉她什么呢?
林初微隐隐有了个念头。此时虽已无从验证孙嬷嬷的用意,却可以试着去推敲,陛下为何要借对妃子的偏宠去起用她的家人。
这么一来,还真教她品匝出几分别样的意味……
林初微的父兄皆已战死,母亲身骨也不健朗,林家如今算是个只剩孤儿寡母的空架子。可父亲当年的许多好友,都是一起打天下的过命交情,仍时常也会与林家走动往来。
他们将林初微视若己出,言谈时,也不会避着林初微。
因而林初微曾听他们感慨过,陛下当政以来,决策的施行其实都是有些艰难的。
朝中的大臣未经换血,大部分都是先帝在时就委任的,对陛下许多想法常常颇有异议,常要在对立面去指出各种弊病。
无他,只因陛下实在太过年轻。
先帝三十六才荡平雍室,打下江山,前雍的几位皇帝上位的时候也大多年过而立。然而今上登基之时,却将将弱冠之年。这样的年纪,就是在官场也是过分青嫩的。
年岁既小,又是即位不久,还不曾有什么实绩,老臣们便总认为他的政见不够成熟,甚至,就连林初微的那几位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可大臣们会对天子的政见指手画脚,却不会对天子的心意多加劝阻,天子有任性的权力。
换言之,起用前朝的废臣或许诸多掣肘,一旦换作为了宠爱的妃子提携她的家人,事情竟反而简单了起来,连朝上对阵辩谈的功夫都省了。
林初微觉得自己好像接触到了一丝真相,心跳声都倏然快了些许,像是绽破乌云的春雷,密密急急,砰然作响。
先是礼聘时一改前人做法,先问过当选的贵女们是否自愿入宫,又在点寝前令新妃上呈物件,以物择人。桩桩件件,无不表明着,如今这位陛下,远比她早先以为的更有意思。
与聪明人对弈,可比同一个愚人周旋,来的有趣。
诚然,樊氏虚伪,可林初微待她也同样不真。
在这宫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又有几个没几张趁手的面具呢?
簌簌一直没敢插话,见孙嬷嬷走远了,这才上前不解道:“娘子有话怎么不在府里问?此前足足一个月光景呢,也好教嬷嬷多说些!”
林初微轻轻睇了她一眼:“傻丫头。”
在林府的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嬷嬷教什么她就学好什么,本本分分,那就够了,若在学礼的时候急着钻研别的,反而容易给嬷嬷留下急功近利的印象。再一个,嬷嬷们其实大多是不喜欢新进宫的妃嫔们多问的,说多错多,她们也怕落人把柄。若一旦心生不喜,只怕授课都未必尽心如前。
况且,林初微也需要些时日,来判断孙嬷嬷是否有能力给她提供有助力、有价值的消息。
杏花风吹在脸上,林初微迷了眯眼,看向巍峨的宫殿,加紧了前往中安殿听封的步子。
巳时三刻,新妃们都提前等在中安殿。
只有主位以上册封,才需行正儿八经的册封大礼,似这般礼聘受封,只需统一在此领旨之后,也便能去往各自的宫室了。
至于新妃们带进宫的那些箱奁行李,下马车的时候就要统一交由掖庭局登记检查,若没有不合规矩的东西,自会有宫人送往住所。
宫里行事,向有章程。
趁这个入宫后首次正式照面的机会,大家也在互相打量。在江都长大的权门贵女们,彼此之间大多都是认识的,但也有个别从地方上来的,就是生面孔了。
听说这次的新妃中,除了七位礼聘的贵女,还有一位地方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