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低下了头,看自己的手,不明白他爹死守着那块破铜烂铁有个什么劲。
外面打更的敲响了锣,府内所有烛火都熄了,万物寂静,一片黑暗中,只剩下这座充满了威严的祠堂在一角散发着淡淡温暖的光,门口牌匾高挂,上头写着“忠君报国”四个大字。
翌日一早。
萧钰回房梳洗完,换了身衣裳去膳厅,萧承恩昨儿刚从京郊大营回来,也在膳厅用膳,萧钰一进门,就见他爹换了一身常服坐在圆桌旁,正夹着桌上的小菜佐粥吃。
“父亲。”萧钰咳了一声,过去叫人,在他对面坐下,小厮也给他端了一碗粥来。
萧承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不太管府中的事,妻子去世后,衣食住行都交给了能信任的老管家去料理,一切都是按着制度来的,钟鸣鼎食之家,讲究的多,大大小小的碟摆了半桌子,种类多,量却是不多的。
父子生长在这个环境,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嘴里没东西的时候偶尔说两句话。
萧承恩夹了一块炸鹌鹑,没吃,不咸不淡道:“吃了饭,递个帖子进宫去。整日骑马游街,也不知道多去瞧瞧太后,枉她疼了你一场。”
萧钰夹了凉拌的胡瓜来吃,咽下去了才嘀咕:“三日前就去了的。”
萧承恩看他头也不抬,就知道嘀嘀咕咕地和自己顶嘴,眉头一皱:“你去不去。”
“去,”萧钰心说你不让我去我都去,他三下五除二吃了两个馅饼,几个茄汁煨鹌鹑蛋,半盘凉拌胡瓜,一碗煮的软烂的鸡丝粥,把空碗撂在桌子上,拿手帕擦了嘴,冲外面扬声喊了一句:
“来人,给我备马。”
刚起身要往出外走,忽然又想到什么,脚下一停,回过头看着很有侯爷威严的萧承恩,唇角勾了一下:“父亲,我去了。”
萧承恩什么也没察觉,嗯了一声:“去吧。”
皇宫。
宫女穿着淡粉的短衫,外配了比甲,行走时百褶裙下有绣鞋露出来,她双手托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一串滴着水儿的紫皮葡萄,搁在紫檀木刻了喜鹊登枝的软榻上的炕桌上,等着一会儿世子说的口干了,解渴用,这是太后吩咐下来的。
今天慈仁宫的气氛很不一样,宫人们虽站着当值,却总忍不住支着耳朵听那边姑侄俩的说话声,太后被二公子逗的乐不可支,笑出声来,她们也是忍不住的,常听着听着就抿唇一笑。
“您不知道,祠堂夜里冷得很,我跪了一晚上,现在身上还疼,”萧钰规规矩矩坐在太后床边的锦杌上,一边往嘴里送着窝丝糖,一边抱怨:“前几天还拿鞭子抽了我一顿,哪家的老子对儿子下这么狠的手,我倒像是他白捡来的。”
太后病了有段日子了,一直不见好,穿的也不算威严,更像个富贵慈爱的老太太,一身蓝地红灵芝云纹的衣裳,额上戴着一条素色抹额,中间镶的蓝松石,和弟弟武安侯比要显得老态的多,脸上也是一副病容,倚在床边咳嗽了几声,怜爱地摸了摸他头顶乌黑的发:“你父亲是气你不争气。”
萧钰撇了撇嘴:“算了吧,我看他就是嫌弃我,想换个儿子。”
“这是谁说的,”林嬷嬷绕过围屏,笑着端了碗甜汤来:“依老奴看,世子比任何人都要强上百倍,谁家的孩子能有我们世子细心?知道太后近日咳嗽,早早就送了枇杷膏来,也不知是从哪来的方子,喝起来最是润肺了,瞧瞧,太后一见了您,这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太后接过碗,喝了几勺甜汤,被这么打趣了一番,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对林嬷嬷含笑:“你啊,要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哪是老奴夸,我们世子这么个金玉雕做的人儿,也就侯爷狠得下心。”林嬷嬷嗔道:“老奴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