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浑身僵硬,旁边的小厮也把脑袋狠狠低了下去,萧钰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乖乖转过身:“父亲。”叫完人,低头等着听训。
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靴,他小心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萧承恩刚从军中回来,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盔甲,束起的头发一丝不乱,十分整洁,他向来不苟言笑,眼角的皱纹都显得很严厉,可能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眉心狠狠一皱:“章台走马,不学无术!滚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萧钰“哦”了一声,不反驳也不顶嘴,熟练地滚去罚跪了。
太阳落下的速度很快,萧钰刚回府时天边还有残阳,如今跪的酒醒了,天也彻底黑透了。
祠堂里的十二支莲花铁灯盏着一个又一个蜡烛,火苗被风丝吹的微晃,四周肃静的要命,只能偶尔听见一声烛火炸开的声响。
夜里凉,祠堂更是阴冷,小厮刚为里面填了火盆,悄悄退出去,就碰见换上一身常服的萧承恩从夜色中走出来,他连忙行礼:
“侯爷。”
萧承恩抬手制止,将门推了个缝,往里看了一眼。
萧钰背对着他跪坐在蒲团上,不算多规矩,一手慢腾腾地揉着胃部,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回来就被罚跪了,没有萧承恩的允许,府内也没人敢给他送饭,现下胃里正十分不舒服。
萧承恩看了一会儿,冷冷地哼了一声。
立在一旁的小厮战战兢兢的,心想世子可千万在好好跪着呢,可别又挨罚了!
“让厨房给那孽障煮碗馄饨去。”
忽然听到一声冷冰冰的吩咐,小厮心里一喜,一抬头,看见门被合上,侯爷拂袖而去的身影,赶紧跑去厨房给世子准备吃食去了。
火盆里面的碳烧的正红,屋里慢慢暖和了。
萧钰吃了一碗馄饨,胃里面舒服多了,就跪坐在蒲团上,望着上面一排排的灵位发呆。
萧钰从小到大被罚跪过太多次,这些灵位上的字他读了一遍又一遍,旧的又来了新的,新的慢慢变成了旧的,不用借着两边烛火的光亮,他闭着眼都知道上面都写了什么,最有一个被架子供奉起来的铁疙瘩,上面刻满了字,那是丹书铁契。
当年跟着太祖太宗打天下的勋臣几乎人手一块,后面都被陆陆续续地收回了,那些人的下场也不必多说,只有他家的,英国公家的,和两个不管事了的老国公家的还在。
他们家守了一代又一代,这可是他爹的命根子。
萧钰一阵失神,看向左下角。
那两块牌位排在最末尾,被两边蜡烛温暖的光包围,烛光映着上面清晰的字。
……故儿萧瑾之灵位。
祠堂太安静了,只有他跪在这,沉默地陪着一排又一排不会说话的牌位,偌大的武安侯府,最后也只剩下他们父子,和宫里的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