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不住磕头、抖若筛糠,腿间也湿了一片,嘴里却仍一个劲哭嚎着:“殿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说着, 眼见得魏弃剑尖不动,似仍有转圜余地。
他闭目深深呼吸,强忍恐惧, 竟又转眼膝行几步, 连滚带爬摸到一旁背手不语的魏晟腿边, 拼命冲人磕起头来。用的力气太大,额头顷刻间便磕出了血。
“殿下开恩, 还请殿下明察秋毫——”
只可惜,这院子早已被魏弃杀得遍地无头尸、血流成河。与之相比,他那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自也就瞧不出几分凄清了。
染血的手拽紧了青年衣角,在那锦袍上印出一个个骇人的血掌印。魏晟别过头去,默然不语。
“您是仁君哪,”任由那老翁表情扭曲,撕心裂肺,“您怎能由着九殿下屠我兄弟、杀我亲子?臣为大魏鞠躬尽瘁,从无二心,不过是外头传的几句风言风语……怎可轻信?怎能轻信?!”
痛苦之声,声彻云霄。
然而,魏弃回京之前,魏晟查这贪腐案子、已查了足有半年。这中间,哪一次不是好声好气地上门,又被这老翁恭恭敬敬地请走?
大魏朝廷重文轻武多年,官场之中,免不了许多弯绕、关系蛛网密结。
他是老臣,忠臣,要臣,更是如今那位权势滔天的右丞唯一的舅父,两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看僧面看佛面,魏晟亦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
谁料,今日家仆打开大门。迎进门来的,却是一尊毫不讲情面的杀神。
户部尚书徐巍,跪在大皇子魏晟跟前、顿首不止,老泪纵横:“殿下,殿下开恩啊!我等忠心耿耿,为朝廷躬耕多年……今日之事若传出去,朝野怎不震动?朝臣怎不心寒?”
“陛下一世明君,从未苛待我等旧臣,君臣一心。如今,却竟纵容出这么个修罗厉鬼,来日岂可了得!”
“殿下——!”
几番求饶下来,饶是一贯心思澄定如魏晟,亦被嚎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头疼欲裂:
眼下这场面,说他心里半分不怵、半点不心惊,其实也是假的。
这贪腐案由他经手,他自然心知肚明内因有多棘手,查了半年,也不过抓去一堆替罪羊,缴获的金银更不过一些零头。
朝中世家盘根错节,互相包庇,动了这个,另个立马要撞柱求情。尤其是这批开国老臣,当初曾跟着父皇打下江山,个个辈分大不说,手里留下的“保命牌”也不少。旧情在,恩义在,父皇不能轻易动这个手——他这个未来的“明主”,更加不能。
所以案子才硬生生磋磨了这么些个时日。
直至昨日,父皇匆匆将九弟召入太极殿议事。这久不见光的案子方才从他手上,彻底转给了老九。
他不放心,更不愿半年来的努力前功尽弃,这才费尽心思参与其中。谁知今日一来,却见到了这般场景。
魏晟双目紧闭,眉头微抽。
他自幼师从大儒,读圣贤书,崇经尚礼。如今却真正见到了,何谓无间炼狱。
此时此刻,他还能勉强站稳身子不露怯意,亦不过全靠一口气在撑着。
不然,光是这满地的红红黄黄,也足够让他恶心到把心肝脾肺都呕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