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往事(3 / 4)

魏弃闭上眼睛。

——对一个后妃而言,还有什么比“水性杨花,不忠不洁”更脏的脏水呢?

——对一个即将要被册立储君的皇子而言。

还有什么,比流着“水性杨花”的母亲的肮脏的血,更令帝王厌恶呢?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上位者眼中不过蝼蚁。

更何况,从一开始,独得圣宠的丽姬,就曾是后宫中所有女人的眼中钉。江氏终于不用再惺惺作态。

而这也意味着,丽姬的命数,走到了尽头。

......

“让我见皇上……让我见皇上。”

暗室内,披头散发的丽姬嘶叫起来。

她的耳鼻都在流血,其状可怖,但她仿佛浑然不觉,只拼命地拍打着被从外锁住的门,凄声道:“我要见皇上!我没有做过那些丑事,我没有……!”

那凄厉的声音持续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却渐渐弱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指甲划过门扉,发出刺耳的声音。

痛苦令她无法控制地呕血,同时亦开始求饶。

她求着门外依稀可见的背影:“袁公公,求你,你把阿毗抱出去,不要让他……不要让他和我呆在一起……”

“蓝姑,蓝姑……你在么?求你……你把阿毗抱出去,不要……不要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求你……”

魏弃那年四岁。

他环抱住膝盖,静静坐在角落,看着母亲被迫服下鸩酒,痛苦地爬到门边,哀求那些太监。

他心里仿佛被人用刀生生划开一道口子。

血往外涌,堆聚在脚边,可他竟不觉得疼痛——相反,只觉得解脱。

那也许便是极痛过后的无谓。

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他只是平静地想:终于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阿娘。”

他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用袖角轻轻擦去她嘴边的血沫,想了想,问她:“痛么?”

丽姬流泪不言。

魏弃又道:“一开始很痛,后来,习惯了,就不会痛了。阿毗给你吹吹。”

他面无表情的脸凑到丽姬跟前,认真地吹气,似乎想要吹走她面上因痛苦而扭曲到几乎狰狞可怖的惨色,正如丽姬每一次抱着他,边流泪,边为他吹走伤口的痛那样。

“娘,还痛么?”吹了一会儿,他问。

他还那么小,动作与话语中,有样学样得几乎笨拙。

丽姬看着他,努力轻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丝安慰的笑。

可最后,她不但没能做到,反而如孩子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娘?”他不解地歪头,“还是很痛么?”

“阿毗,你答应娘,活下去。”

丽姬没有回答,却忽然死死拽住他的衣袖,“你要记住,阿毗,活下去。”

她说:“不必为我报仇,阿娘只想……只想让你,活下去……”

“我不想活。”他清棱棱的眼睛,盯着双眼逐渐失神的丽姬。

但丽姬似乎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一行血泪从眼眶滚落,她的目光迷蒙,一切痛苦、挣扎、遗憾,都随着生命的流逝而从这张美丽的面庞上抽离干净。

她只用最后的力气,颤抖着、轻轻抚摸幼子冰冷的脸庞,她说:“若是、走投无路,你去……寻,平西王……”

“平西王……你,告诉他,”丽姬说,“告诉他,‘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请他、请他一定……”

一定?

魏弃扶住她倏然歪倒的头。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