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犯了大错。
我让桑宁以为我喜欢她,让她接纳了我。
桑宁怀孕了。
我父母舍不得裴家的孩子,逼我娶了她。
说等生下了孩子,就离婚。
仿佛我的婚姻,我的人生,都跟我自己没有关系。
其实,我并不曾讨厌过桑宁。
也很清楚,那晚她才是受害者。
可我恨我的父母,连带着恨他们的选择。
恨他们逼我娶的桑宁,也恨桑宁生下的裴思言。
许多年里,我都将这种恨,发泄到了最无辜的桑宁的身上。
在裴思言满一岁后,我父母让我离婚。
彼时我已经接管了裴氏,不再完全受制于我的父母。
我拒绝了。
我想,我尝到了报复的快意。
却从未真正想过,我只是因为爱桑宁。
我不愿离婚,不愿失去她。
而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4
裴思言彻底和裴家断绝了关系。
他没有如裴家所愿,接管裴氏。
而是在毕业后,进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
我数次在电视上看到他。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言行举止挑不出差错,却又客套疏离。
我听他同事说,他每年拿到的奖牌,都会寄去同一个地址。
只有寄出那些奖牌时,他才会露出片刻的笑脸。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接收他寄过去的包裹。
但一年又一年,他每一年都会将荣誉寄出。
仿佛,那才是他获得荣誉的唯一意义。
他进中科院的第三年,一直全年无休的男人,突然破天荒提前一个月,请了三天的假。
我让人查了他的行程,才知道是一个月后,桑宁要在国外举办画展。
桑宁这场画展筹办得格外低调。
真是神奇。
我让助理天天关注桑宁的行程,都还没查到那场画展。
天天泡在中科院里的裴思言,却提前这么久就得知了消息。
我感到震惊之余,却又感到难过。
他从未有片刻,淡忘他的母亲。
和我在一起时,桑宁一直活在我的阴影里。
所有人只知道她是裴太太,却都忘了,她其实很有画画天赋。
我突然想起,我初见桑宁时。
她看着一幅画,可以侃侃而谈大半个小时。
眼底是热爱,是骄傲。
后来嫁给了我,被人质疑画画有什么用时,她也曾激烈而愤怒地解释、反驳。
再到后来,她慢慢地沉默。
离开我后,她终于重新自由,重新熠熠生辉。
这些年里,她在那个小山村里,教出了无数优秀的学子。
全额资助了数十名学生,走进了县城的中学,走进了大学。
她的画作慢慢成名,不再是以「裴太太」的名义,而是简简单单的「桑宁」。
她在国内筹办了十余场画展,半数以上的收入,都拿来资助贫困学子,筹建希望小学。
桑宁在国外办画展那天,我的助理告诉我,裴思言提前一天就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