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谭清让几乎以为沈兰宜晕了过去、又或者只是仍在为那一巴掌置气,就要着人进去察看之时,门内,她的声音缓缓传来。
“郎君,你可真是
一个体面人。”
这话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谭清让预想中的惶恐、无措,抑或是不甘、愤懑。
只有嘲讽。
他的眉心隐有川字浮现,而沈兰宜的声音有如澹澹水波,仍在平稳地向他推来。
是的,尽管能听出来她正强压着咳嗽,可她的情绪,她的话语,通通都是平稳的。
“应了,永远要矮你一头,永远要对你感恩戴德;不应,那就是这府上其他人咄咄相逼,是我自己找死。”
“横竖你只需端坐钓鱼台,反正好赖话都叫你说了去,骂名都有旁人来担。”
“后宅中的女人,得与失都在男人的股掌之中,谁都可以把自己甩得干干净净,可谭清让,独独你不行。独你不行。”
沈兰宜从未这样直呼过他的名姓,谭清让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味她话里的意味,便已经微妙地愣住了。
然而还不待他反应,沈兰宜的冷言又至。
“你可以拿捏我的生死,但旁的东西,谭清让,你想也不要想。”
“我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绝不会求你。求你,做梦!”
前世走到穷途末路,她都没有动过一点向他求饶的心思,何况今生?何况此时?
听到这儿,谭清让眉梢好整以暇的玩味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破面皮后的戾色。
“宜娘,我原以为你会是聪明人,”他轻轻哼笑一声,道:“这些话是真是假,于你都毫无益处。看在夫妻情分上,我可以容许你把不该说的话,全都吞回去。不然……”
砰的一声。
不待他说囫囵,一个黑咕隆咚的物什便被屋内的沈兰宜砸了出来。
是一个盛着半干墨汁的砚台,砸破了门扇上镂空的雕花,更砸中了谭清让颀长潇洒的身影。
他反应不及,被这块砚台切中了肋骨。下一次呼吸间,被砸中的钝痛就弥漫成了刺痛,针扎似的,激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而沈兰宜却不满足只用这块砚台回答他,她声音高亢,饱含怒意:“不然什么,不然你就要休了我吗?我告诉你,便是有这一日,也只会是我休了你!”
谭清让正单手捂着肋下,闻言,他缓缓直起身,竟是笑得比先前还要真情实意。
墨汁溅洒,他退后两步,而这个视线正好能穿过破碎的门扇,看清正在床上斥骂他的沈兰宜。
她微昂着头,眼里眉间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鲜妍神采,脖颈连同耳后一路泛着红,大概还在发热。
好,很好。
“休妻?”谭清让稍闭了闭眼,缓声道:“放心,谭家……不会有这么不体面的事情。”
他将“体面”二字咬得极重,似是回赠。
“在此之前,宜娘还是好生想想……”谭清让的声音越来越冷漠,连同穿过门扇的眼神,都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好生想想,该如何在缺医少药的别庄上,‘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