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明宫,自然是向周王府去。王府上上下下和围观的宾客早已等待了许久,终于见到迎亲的队伍前来,无不躁动。
在周王府中最重要的礼仪,自然是向贤太妃范英仪敬茶。
范英仪也早早就准备好了,今日的她,一身浣花锦缎的吉福上是满绣的牡丹长寿纹,高梳的抛家髻平整端肃,左右各插一只缧丝金凤,十个指头都涂上了鲜红的蔻丹。
范英仪虽已四十有二,看起来却与三十出头的美妇并无区别。
周王府的东苑正堂之内,范英仪坐上首,前方跪拜敬茶的蒲团早已分别放好。仆妇端来两只一模一样的建盏,内里茗烟袅袅,先呈给周王林骥,林骥沉着脸敬给范英仪,范英仪微笑着饮下;
之后是殷琬宁双手呈茶,那句“请阿娘用茶”落地良久,却并未见范英仪有丝毫的动作。
此时的殷琬宁仍盖着盖头,眼里能见的也不过是膝下的蒲团,双手过肩、一直端着那建盏并未听到范英仪的回应,耳边倒是响起了无数的窃窃私语。
——“太妃娘娘先前在潞州病了许久,听说一直都是由王妃亲自侍疾的,婆媳两人的关系应当十分要好,怎么今日却又有了这么一出?”
——“也许是周王自己做主将皇后娘娘送来的美人退回,惹得太妃娘娘不快了呢?太妃娘娘盼着周王早日开枝散叶,这便迁怒到了无辜的王妃头上。”
——“听闻王妃还亲自为皇后娘娘画了一幅小像,皇后娘娘十分满意,难道太妃娘娘是不满这个,想要王妃也给她画上一幅?”
在这些低低的窃窃私语里,忽然传来了许久不说话的范英仪的一声轻咳,众人登时偃旗息鼓,她的话便更加刺耳:
“这盏茶还没端过来,我便闻到了里面的霉味。忘恩负义、刻薄寡恩之人经手的东西,都有一股霉味。”
此话一出,刚刚还鸦雀无声的正堂又想起了窃窃私语,比先前的声音高了好几分,众人讨论的内容,无非是周王力排众议,非要让王妃从废弃的卫府出嫁、拜别亡母卫远岚的牌位、将父亲殷俊和继母冉氏统统排挤在外之事。
只不过,这些事都是由周王林骥做主做的,范英仪心中早已积蓄了不满,却在这大婚如此重要的时刻,当众发泄到了殷琬宁的身上。
殷琬宁的指尖狠狠扣着建盏的边缘。
范英仪与殷俊和冉氏的关系并不好,即使殷俊和冉氏再努力,也不可能在这短短十几日的时间内便修复到范英仪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为他们出气的程度,范英仪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为了她自己。
前期的温和、柔婉、善解人意都是范英仪装出来的,她要做的,不过就是在关键的时刻,给新嫁的殷琬宁致命一击,让她下不来台。
殷琬宁端着那茶盏已经到了极限,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脑子却在飞速旋转,努力想出一个能有效回击、又不丢了大家颜面的做法。
“飞鹏,”突然她手上一暖,是林骥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早已酸软的手臂压了下去,不让她再受累,“立刻去卫府,将卫氏的牌位请过来。”
殷琬宁愣住了,整个人都凝在了那蒲团之上,就连林骥直接将她手中的建盏夺走,她都尚未反应。
周王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围观的众人便又开始了窃窃私语。范英仪的脸上挂不住,涂了蔻丹的十指不断翻搅着手中地巾帕,严厉地问林骥道:
“六郎,你这是何意?”
林骥却一直轻轻拉着殷琬宁的手,嗓音端肃严明,毫无一丝温情和敬意:
“既然太妃娘娘不愿饮这杯茶,那我们就只好将茶敬给愿意饮的人了。”
飞鹏的动作很快,不出片刻,便已经抱了卫远岚的牌位过来。林骥向他淡淡使了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