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易见,现在的萧楫舟究竟是怎样的暴怒,才会连自己的脾气都压抑不住。
齐滺忍不住想,最好萧楫舟没有把奏折和砚台扔到一起,不然奏折上沾满了墨汁,可就只能留中不发了。
王福全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在一旁劝道:“院使大人,您就别进去了,让小亭侯受气就是。您进去了,陛下反而不好发脾气了。”
齐滺:“……”
虽然王福全这话说得着实怪怪的,但是齐滺不得不承认,王福全这话说的有点道理。萧楫舟在他面前从来克制脾气,若是他真的进去了,萧楫舟肯定会被他劝住,但糟糕心情有没有发泄完就不好说了。
这般想着,齐滺默默顿住了准备进去的步伐,给里面正承受着萧楫舟怒火的元岁悄悄点了根蜡。
过了许久,元岁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他冲着王福全使了个眼色,王福全会意,径直走了进去打扫满地狼藉。
齐滺问:“陛下说什么了?”
元岁道:“陛下让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放了云书。”
齐滺一猜就是:“陛下是不是还和你说,云书姑娘不过说了几句话,既没有刺驾的事实,也没有弑君的意思,《大梁律》没有哪一条能治她的罪?”
元岁苦笑一声:“你和陛下当真是心有灵犀……陛下确实是这么说的,不但不治罪,反而还要我好好将她送回去,不能让半点风言风语流传出去,扰乱云书姑娘的生活。”
“阿滺,我不明白。”元岁反问,“我不信陛下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我亦不信陛下真的不在乎有人要刺杀他,可他为什么要放过云书姑娘?”
元岁的眼中充斥着淡淡的杀意,齐滺看了只觉得心惊。这一刻,齐滺忽然间意识到,如果他不能给元岁一个满意的答案,元岁即便是违逆萧楫舟的意思,也会杀了云书,将所有的不利因素扼杀在萌芽。
齐滺忽然间便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眼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的好友元岁,而是一个长在封/建社会下、常年颐指气使、从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小亭侯。
不愧和萧楫舟是表兄弟,骨子里都带着如出一辙的对生命的淡漠。
齐滺忍不住道:“当初听侯虔说,你为了云书姑娘被亭侯打断了腿,修养了好久才能下床。我还以为你是个情种,没想到心这么冷。”
元岁却道:“我确实是个情种,但我不只是我。元岁可以为了云书豁出命去,但是都察院副使不可以,大梁的小亭侯也不可以。”
元岁看向齐滺,眼底是齐滺从未见过的复杂:“阿滺,责任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义务,我从来都懂。”
齐滺一时有些迷茫,只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的挚友;可一时又觉得正该如此,他认识的小亭侯从来都有自己的分寸,再胡闹,没捅过大篓子;再纨绔,没做过不该做的事。
齐滺心底升起难以言喻的复杂,口中说道:“陛下不杀云书,是为了雍明太子,也是为了广陵郡王。”
“云书是侧妃的亲妹,更是广陵郡王的姨母。陛下与广陵郡王的关系本就脆弱到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若是陛下当真杀了云书,他和广陵郡王的关系,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齐滺提到广陵郡王萧盛的那个瞬间,元岁就懂了。
投鼠忌器。
萧楫舟不在乎云书的命,但他在乎萧盛这个侄子。云书到底是萧盛为数不多的亲人,哪怕为了萧盛,云书也不能死在萧楫舟的手里。
元岁沉默了一瞬,道:“我明白了。”
于是,当云书问起元岁为了要放了她的时候,元岁便提起了萧盛:“你若是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但广陵郡王那里,麻烦你自己澄清。”
提到自己的外甥,云书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