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头判官(二)
却说三年前的京城会试, 出了一场大案,一名叫季罗的儒生,枉法舞弊, 被监考的考官当场抓获。季罗出身贫寒, 妄图通过科举鲤鱼跃龙门,竟因此行差踏错,枉负了卿卿性命。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一名儒生站起身,给诸位听得入了神的听众们蓄水, “听说,季罗砍头之日,连一个亲属都没有来。”
“这是为何,因为考试舞弊, 所以他的家人都不肯认他了吗?”程彻奇道。
身后响起一声轻嗤, 程彻回头, 见是一名长相颇为清苦, 四肢细长伶仃的青年男子, 这位神情之中满是不屑挖苦的考生名叫文元朗, 据说与大书法家文徵明沾亲带故, 是以自觉鹤立鸡群, 很是清高。
可能是整日里紧皱眉头,板着臭脸的缘故, 文元朗年纪轻轻,眉间的褶皱却是极重,稍微一做表情, 脸上就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川”字,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难道出了这般不孝子孙, 亲属们还要敲锣打鼓来迎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般仁义礼智信样样不沾之人,也不知有何颜面登堂入室。”文元朗说着,悠悠叹了口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欸!你这人……”文元朗这话算是把堂中所有人都绕了进去,说别人也就罢了,他无忧兄弟可是堂堂解元,程彻当下就一挺胸脯想要反驳,柳七轻咳了一声,程彻只得缩了回去,嘟嘟囔囔地闭上了嘴。
沈忘也不说话,只是轻摇着折扇,眉头轻轻蹙着,似是沉浸于那陈年往事之中。那名主动给所有人蓄水的儒生名叫霍子谦,凉州人士,性格谦和有礼,见众人面上都有些难堪,连忙补充道:“倒也并不是如元朗兄所说,这季罗的亲属乃是心有余而力不逮,据说他家中很是贫苦,资助他上京的盘缠已是捉襟见肘,更遑论在进京领受他的尸身了。”
掌柜轻叹一口气,道:“可怜那季罗,鱼跃龙门不成,倒是连杯送行酒都没有喝上。无头的尸身被草席卷了卷,就扔到乱葬场中。据打更的老汉说,当晚那尸身就被野狗开膛破肚,吃了个干净,实在是……惨啊……”
掌柜的拉长了腔调,除了文元朗,众人也都面露不忍之色,霍子谦更是皱眉道:“哪怕同年的儒生帮着收敛一下也好啊……”
“可不是所有人都跟霍兄这般菩萨心肠”,接话的是一直缩在角落里的一位儒生,名叫蔡年时,他面有菜色,消瘦肌黄,显然家中也不富裕,他声音柔柔弱弱,比柳七更像一名女子:“考场中出了这等事,同年考生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将自己也牵涉其中,哪还有心去为季罗收敛尸身呢……”
兔死狐悲,众人也跟着为之一叹。
“掌柜的,讲到现在,这捧头判官可是还没出场啊。”沈忘温声提醒道。
掌柜的一拍脑门,道:“嗨呀!可不是,这讲了半天,正主儿还没说到呢!那年季罗砍头的时候,我可是去了,京城的好些百姓也看了个真切,季罗被押赴刑场之时,嘴中高喊冤枉,其声不绝,很是哀切。然而,人赃俱获,岂是他喊几声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