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这桩婚事本就裹挟着利益,她和谢蕴皆心知肚明。
大不了再过几年建了府,各过各的,只是她才不要像梦里那个自己一样。
遮遮掩掩,想在姑母面前证明她洒脱不羁,在夫婿面前遮掩娇纵散漫的本性,两边都不讨好,还委屈自己。
真傻。
(二)
大婚之日转瞬即至。
饮过合卺酒后,看着面如冠玉的驸马,姬玉瑶觉得那个梦倒也不算离谱。
梦里成婚后,她千方百计想将他扯下红尘,想让这张脸蒙上欲色,一时兴起扮起温婉,后来面具就卸不下了。
此刻她的驸马端坐一旁,凝眉思索,姿态过于端肃,似乎并无行周公之礼的打算。
姬玉瑶卸下沉重发冠,散漫道:“本宫早听闻谢家长公子克己复礼,深为敬佩,想必在父皇赐婚前,驸马应当想娶一位端方知礼的大家闺秀。可造化弄人,本宫散漫不羁,又娇纵爱玩,驸马是否失望?”
一番稍加试探,果见谢蕴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她。
但出乎姬玉瑶意料,这一贯端肃的人并无不悦,只是很困惑,又像是在挣扎。
他思索许久似是未找到答案,诚恳道:“臣并无此般想法。”
姬玉瑶猜不到他心思,又说:“本宫并非在兴师问罪,只是我纵情声色,驸马克己守礼,你我若迁就对方硬凑着过日子,对彼此都不公平,不如这样,婚后你我各过各的,但明面上该尽的职责还得尽,别让对方在世家宗亲中受人耻笑便可。”
谢蕴愈发困惑,沉思稍许,最终点头:“臣谨遵殿下之命。”
姬玉瑶很纳闷:“你既一口一个‘臣’,难道不该像劝谏父皇那般劝谏本宫?你不觉得本宫这般女子离经叛道,不守礼法?”
有那么一瞬,谢蕴看她的目光很是讶异,似乎料不到她会如此说。
他眼中的疑虑更深了,但仍道:“殿下贵为公主,自是与一般女子不同,殿下就是礼法。”
姬玉瑶觉得他这般说大概是认同了她的建议,她就说嘛,谢蕴此人怎会和梦里一样纵l欲?
她这位驸马今春方及冠,比她大了将近四岁,却对她百般忍让敬重,姬玉瑶态度和缓了许多:“谢驸马体谅,夜已深了,驸马操劳一日,可以自行歇息去了,不必拘礼。”
谢蕴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才起身道:“那臣先行告退。”
刚走出去一会,他又折返了。
他像在朝堂上回陛下话那般,用恭敬的态度拉开二人的距离:“殿下,宫里的人守在外面,臣此时出去,有损殿下威仪。”
也是,若让她那姑母知道她在大婚之夜不和驸马在一块,要么揶揄她刁钻冷待驸马,要么嗤笑她不得驸马心意。
姬玉瑶指指斜对面的矮榻。
“那便委屈驸马了。”
“是臣叨扰殿下。”谢蕴致歉后,走到榻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丹丸,正欲就着茶水饮下。
时下名流世家崇尚佛道玄学,五石散、各类丹药在京中风行。
姬玉瑶诧异:“驸马也服丹药?”
谢蕴淡然道:“回殿下,此非丹药,乃寻常药丸,可缓解少眠多梦之症。
他说完,转向姬玉瑶,似在等她作出回应,果真,听到多梦,姬玉瑶倏而起身,走到他跟前:“驸马也时常做梦?”
她身上熏着的苏合香像潜入暗室的夜风,环住了谢蕴,他神色微怔,“从前从不做梦,只近几个月多梦。”
姬玉瑶如遇知音,在他边上坐下,望着那一个小瓷瓶,姿态雍容华贵,看似瞧不上,眼底却充满希冀:“药可有用?”
谢蕴颔首:“于臣而言,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