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枕在暖热的马肚上,抵御这春寒,盖着竹席,阖眼睡去。

醒来时,他行至屋外,喝了两口草叶上的晨露解渴,忽听巷子内传来一声吆喝,“芦柑糖葫芦嘞,好吃的芦柑糖葫芦!”

他忙跃至屋顶,望见一个货郎扛着草靶子在巷中穿行,连声吆喝,这芦柑糖葫芦是采屏幼时时常讨来与他分着吃的,只被抓去魔教后,南方不产芦柑,未再吃过,不想竟在金陵城中见人叫卖。

他心中又怀念又激动,不觉笑道,“阿姐,快看,你最爱吃的芦柑糖葫芦。”

他猛地想起什么,笑容登敛,怔怔地看着货郎的身影远去,在巷尾消失不见,他自阿姐走后,神情一直平静,现下却不禁流下两行清泪,俄而号哭不止。

赤马听见他的悲哭,在屋顶下低鸣一声。

他哭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又听赤马低嘶,立时收了泪,飞身落地,回至屋内,塞了些干草喂给赤马,蹲在灶旁,起了火,从怀里掏出昨儿讨来的白菜梆和一些带壳的米,扔锅里一起煮了吃。

赤马行至晏伶舟身旁,在他头顶吃着干草,他坐地上呼噜呼噜喝着珍珠翡翠汤,马一侧身尾巴啪得扫他脸上,他也不恼,回头瞧马,挑出剩下的两片白菜梆喂他,“好马儿,乖哈。”

赤马乜了他一眼,还是伸出舌头将这破烂梆子卷入口中。

晏伶舟捋了捋马毛,抱着个讨饭碗往城中行去,准备讨一两日的口粮,晚间动身去漠北。

刚至城中,便听得一阵咿呀咿呀的戏声,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他自脱逃后便染上了戏瘾,被戏声勾得循声找去,至一处高宅府邸,朱红大门彰显主人非富即贵。

他避开门房,在墙边根蹲下,想跃身潜入内听戏,却不敢使无量身法,使燕子功又做不到避开众人注意,只得附耳墙角去听戏声。

刚听一会,肩膀被人轻拍了下,一个老嬷嬷问道,“小娃娃,你为何趴我主人家墙角?”

晏伶舟抬头瞧着她的方脸庞,好声好气地说道,“我想听戏。”

老嬷嬷笑道,“小娃娃,你听得懂么?”

“我听不懂,我要热闹。”

“年轻轻轻就爱凑热闹,这可不大好。”

晏伶舟道,“我没了家,心里空落,就爱热闹。”

老嬷嬷怔了怔,朝他招招手,“随我进来听罢。”

她是个管事嬷嬷,府中颇有些身份,门房见她带人进来也不多问。

她带着晏伶舟往西首唱戏处去,边低叹道,“世道艰难呐。”

将晏伶舟安置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后,老嬷嬷嘱咐道,“你听完戏便走,莫闹腾。”见晏伶舟乖巧点头,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离去。晏伶舟双手互插袖里,蹲在角落,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的戏伶唱念做打,行云流水。

忽地一枚黑点朝他掷来,他心中一凛,摸上袖中的钢锥,闪身微避,那黑点掉落在地,凝目细看,竟是粒瓜子,他心中疑惑,抬头瞧去,却见宁玉正坐在前首圆凳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