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真有意思,”陆重霜见状,忽而萌生出一抹顽劣的、残忍的、甚至孩子气十足的笑意。她凭轼俯看眼前跪伏的于家近百族人,一身天子独有的赭黄衣裙,裙摆如云卷舒。“这不愿,那不愿,是想给谁难堪呢?拦御驾依律杖八十,让朕难堪依律就是死罪!”
语罢,她跃下车,缓步走到于家叁娘子的跟前。
静默的长庚随之上前。
“朕能坐上这个位置,靠得是杀人……”陆重霜低声说着,冰凉的小手摸了摸她的面颊。“朕给过你们于家体面的机会,可你们呢?先是想从朕的皇宫里请人出去,又堵在这儿叫我难堪……”
于雁璃见状,神色骤变。她上身前倾,意图撑地站起,左右军娘子见状,即刻抽出腰间佩戴的短刀架上她的脖子,扯着她的衣领拽到身侧,几双眼警惕地望向面前一字排开的百来人。
“家主!”于叁娘子惊呼。
未等她的惊呼消散,长庚上前半步,袖中寒刃出鞘,刀光微闪,横切了她的咽喉。
“这里没有什么家主,有的是大楚的臣子。”陆重霜微微一笑。“诸位爱卿,朕说得可对?”
她说完,沾血的裙摆一旋,脚底踩着赶上前作脚凳的长庚上车,身影翩然消失在帘幕之后。
夏鸢最先有所反应,她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群人押下去!”
沉念安秀眉微皱,脑海内不由浮现出沉怀南私下递来的小信。
处理掉于雁璃后,下一步令夏鸢离朝……会是圣人的意思吗?
定风波(四)
禁庭,酉时叁刻,防虫的纱帘轻轻落下。
女帝与参加祭祀的群臣申初回得宫城。
陆重霜先命宫女将遇刺的沉怀南送回寝殿疗伤,又叫来葶花与春泣,紧跟着点名叁司长官与夏鸢,再加押解回朝的于雁璃与负责记事的女官,总共不足十人,进了小朝议事的两仪殿。
步步落实,有条不紊。
自她们跨过门槛,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沉重的殿门就也再没打开过一条缝隙。
满朝文武都在暗自猜测,此事将如何收场。
夏文宣得知消息后,即刻派小侍去委婉地打探些消息。
不一会儿,派去的人传话回来,说圣人在玄都观遇刺,当场押了于宰相,回程途中又遭遇于家百来人拦驾申诉。而就在圣上摆驾玄都观祭祀的时候,东大殿附近巡逻的禁军活捉了五个鬼祟的宫女,一番盘问,她们交代自己是于家的子弟,奉于宰相之命,潜伏进宫请鸾和女帝出来。
夏文宣听完,猛然想起今日午后葶花来访,两人正说着话,忽得有宫女闯入他的寝殿,说有急事汇报。此刻细想,应当是东大殿捉到人了。
就差那么一点,青娘才拿到手的天下便要被人夺走,而他也险些身首异处。思及此,夏文宣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希望这次,青娘和母亲能顺利除掉于家。”他攥紧手,暗暗长吁。
两仪殿直至戌正钟响,檐下点满宫灯,才了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