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的身躯不难支撑,可它的影子却摇摇又晃晃。
燕唐天性便喜鸟雀之物,他对这只奇怪的老雀生出亲近之感,起身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老雀别着脑袋,不知看向寺中何方。
燕唐走近了,它也没把歪歪的脖子拧过来。
老雀视燕唐如无物,燕唐折了一片草叶逗弄它,它也毫无反应。
燕唐惋惜道:“原来已经看不见了么?”
他才说完,老雀陡然如枯木逢春,精神矍铄起来,脖颈灵巧扭了过来,一双圆眼泛起微光,转瞬又变黯淡。
燕唐转身,原来是奚静观提灯归来了。
奚静观一脸失望:“你怎么转过头来了,我有意压着脚步,就是想吓你一吓。”
燕唐接过她手中多出来的包袱,并未多问,反手指了指枯树上的鸟,“刚结识了一位鸟兄。”
奚静观看了看这只鸟,熟悉感转瞬即逝,她越看,就越觉得陌生。
走了一路,奚静观又累又倦,她想了半晌犹想不出这老雀在不在她的前世,便对燕唐道:“左右你爱养鸟,不如将它带回府中去。”
燕唐转身,对老雀曲起一根手指。
“鸟兄,随我回家去罢。”
老雀又侧过了脖颈,一动不动。
燕唐试了两次,悻悻地说:“想来是与我们无缘。”
奚静观也不强求,“想来府中也不比此方天地自由。”
他二人低语着转身,才踏出了腐朽的寺门,身后便传来“啪嗒”一声,霎时间,奚静观的心顿时空了大半。
奚静观与燕唐一同回头,是枯树上的老雀落了下来。
燕唐自小就在与鸟打交道,他跑过去蹲下身,看了一眼,抬头道:“它死了。”
奚静观顿觉苦涩,这下若禅寺里,是真的了无生机了。
她恍然着愣在原地,身前是空空如也的若禅寺,身后是一片浩荡的野草化海。
燕唐或许在说话,或许没说。
奚静观连风声也听不见了。
在她的目光中,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枯坐在断臂的佛前,他的容貌徐徐变化,鹤发一点点褪却,转眼又变成了青丝。
“燕唐……”
佛前的燕唐好似在苦海中经过了千锤百炼,他总是弯弯的眉眼没了光彩,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却没独独掠过了奚静观。
燕唐每走一步,便老一点,他在奚静观面前站定,苍老的手扶着门框,细密的皱纹宛若刀刻在脸上。
“小苑儿……”
奚静观站在他面前,他却看着远方的华花郎。
燕唐又要向前走,奚静观伸手拦他,那道薄薄的身影便如风一般轻轻地吹过去了。
奚静观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燕唐手足无措地守在一旁,“小苑儿……”
奚静观脚下踩了个空,“燕唐,我……”
我遇见了前世的你。
苍苍暮年,又至耄耋,穿过我怀中,站在我面前。
奚静观趴在燕唐背上,晃了晃悬空的双脚:
“燕唐,若让你在佛前求六十年,你会求什么?”
燕唐认真想了一晃儿,问:“阴天下雨也去求吗?”
奚静观的脸贴在他的颈侧,感受着那点温热:“春深草绿,夏来水皱,秋浓枫红,冬时雪盛,一天也不间断。”
“六十年,一生都要过了,我还能求什么?”燕唐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求来世了。”
奚静观一恸,抬手擦了擦泪珠,久久没有应声。
燕唐强迫自己忽视了奚静观落在他手背上的滴滴眼泪,轻柔地问:
“我在你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