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都是最好的安排。往后如何,全凭这把剑……林礼低头看了看,浮屠是与落日一样的颜色。
不对,还有那把……林礼手往腰上一探,片刻想起自己并没有把裁云带在身上,嘟哝着撇了撇嘴。
罢!罢!罢!国破家亡的仇到底她没法报,也不想报。这样听来似乎有些不孝,但确实如此。孤鸿山上没有朝代更迭的概念,但那才是她真正的家。女儿无用,便请素未谋面的父母饮上一杯侠骨香,当做侍奉,当做缘分的了结。
她想起身,却被腰间的浮屠硌了一下。于是,她嘟着嘴将浮屠卸下,轻轻放置在树下,端着酒壶向一步一步向水边走去。她此刻的心思好像什么都装不下了,只能看见这一片不知澄澈还是混沌的水,没有察觉到步子有些虚,没有察觉到身后来了脚步声。
死沉。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酒壶,使劲将他提起,抖着手满上一杯侠骨香,敬天,敬地,敬水。末了,将侠骨香全数倒入瓯江里。
“爹,娘……”林礼似乎呛了一声,不知从何处,想起两个从未唤过的称呼,细着声,再次开口,“父皇,母妃……”
她身后的脚步声顿了一顿。
“侠骨香——权当女儿请罪。”林礼细碎地念着,“这辈子女儿就想,就想习武练功,潇洒自在,别怪,别怪,女儿自私……老头儿对我可好,大家都对我好……”
“喝了这杯酒,就,就当你们原谅我啦……”林礼脸上带了醉意的笑,身体不自觉往前跌了两步。
她看见底下的橙黄颜色往自己脸上扑来——却及时止住了。
一声低呼后,她的腰叫人有力地挽住,那种力量实在太叫人安心了。以至于她压根不想起来,就这么弯着腰在这只手臂上挂了一会儿。
“什么爱好啊,阿礼?”尹信无奈道,“往水里钻?”
林礼不作声,连动都没动,就这么挂着。
“可以起来了吧,女侠?”尹信道,“我可没练过臂力,你这样挂着,我的手会酸的。”
“我又不重。”林礼哼唧了一下。
尹信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结合林礼上次喝醉的经历来看,倒也正常。不过上次,是没胜过顾惊涛的胜负心作祟,可这几天的比试她都打的极好,还遇见贵人贯通了重剑之道,如今还有谁能惹到她?
莫非有关于她方才说的“父皇”和“母妃”?
这又是从何提起?
尹信正思索着,林礼便一使劲儿直起了身。她晃晃悠悠的,尹信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瞬间又有些后悔——就应该让她跌撞过来,倒在自己怀里。
眼见她好不容易站稳,迷迷糊糊的模样,及是惹人怜爱。
尹信夺了她手中杯盏来,这是什么酒,醉成这样?他想闻一闻,林礼却朝他走来,嘟哝着告诉了他答案:“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念到“香”字的时候,她的眼神亮了亮,尹信的心骤然紧了紧,在他眼里这远比夕阳美景来的引人。一下明白,风花雪月之事,原来全比不上眼前人。
喝的原来是侠骨香啊。
“真这样爱那酒?”尹信柔声问,“可是上回舒姨没给你倒满,你不悦了?这次,又是找谁讨来的?”
林礼不言,只是摇了摇头,又绕过他,一面慢慢地朝方才的树下走去。
“我,”她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就要这侠骨香一样。即使历经万苦,也要荡平不屈。”
她喘了两口气,又接着:“否则怎样对得起霁日的先辈们?怎样对得起穿云的先辈们?怎样对得起,我那……他们!”
林礼似乎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两个字,便又如方才一样坐在树下了。她抱起浮屠剑,一双杏眼在夕阳和剑光的映照下散着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