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堂廊下,积雪压弯老竹枝,穿廊风裹着雪粒漫卷,不远处的窗内隐见青瓷瓶插着白梅,还有道女子的身影。
两三个年轻朝臣披鹤氅,站在雪竹边的小道上。
其中名为周敏的文臣,看了眼窗内隐隐绰绰的身影,没忍住低声道:“你们说,陛下若…娘娘能活下来吗?毕竟历来都有殉葬的传统。”
文子章为人正直,闻言他拉下脸,低斥道:“周敏,你怎敢在这编排娘娘闲话?”
叶施被夹在当中,个子也不如那两人高,只觉得口水似乎喷到了他头顶,无奈道:“行了,别吵。”
他觑了眼两人,意味不明道:“别忘了咱们三人可都是娘娘一手提拔的,娘娘若…咱们焉有好果子吃?”
说完,叶施拍了拍周敏的肩膀,将声音压得几乎轻不可闻:“我知你心气儿高,觉得跟个女人做事不舒服,但你仔细想想,朝中有几个比得上娘娘的?”
“那些世家出身的看不起咱们,陛下现在又成了这样,唯独娘娘愿意给咱们机会。”
“你听我一句劝,别动旁的心思,世家那边你捞不着好的。”
周敏脸色变了几变,知道叶施也是为他好,但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到头来却为一个牝鸡司晨的女人做事,多少有点难受。
他想说什么,抬眼就对上了文子章那个臭石头愤怒的眼睛,遂熄了火。
叶施拍了拍两人肩膀,忽然指阶前雪竹笑说:“此君今日倒似白衣卿相。”
这话说得妙,隐晦说出了三人的期盼,让其他二人平复了心态。
氛围就这么被缓和下来。
三人撑着伞并肩离开,逐渐被满天飞雪吞没。
离开不久,方才那竹枝承不住雪重,“啪”地折断半截,惊得石灯旁觅食的麻雀振翅而飞,扑簌簌搅碎满庭静谧。
谢苓坐在御案前,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折子。
小太监六安站在谢苓侧后方,低声将方才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说了。
包括三人的神态、说的话,十分详细。
谢苓将批完的折子合上,随手丢在桌案上,淡声问道:“派人去多给周敏吹吹耳边风,让他早点投靠王氏。”
这三人,都是她根据上辈子记忆,亲手提拔的寒门士子。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文子章为人刚正,直言不讳,对于判案十分有天赋。叶施相貌平平,才学不太出众,但处事圆滑,却不世故,为人良善。
至于周敏…这人才学不错,样貌称得上一句貌若潘安,但他心比天高,为人刻薄。
谢苓打算将周敏推入王氏怀抱,再装作不知,叫人故意传些假消息给他。
他想叛主做奸细,那她自然不能放过这枚好棋。
六安不敢抬眼看宁昭贵妃,躬身称是,轻步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