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触怒了眼前皇帝,姜鸿眼眶微红嗓音愈沉,垂于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他死盯着萧执,显然正压抑着怒火:“阿姊昔日待你不薄,你却咄咄相逼计计阴损。现在她去了,你装给谁看?”
当初萧执在南赵做质子时。北周贵族尚且未改姓,国姓仍是宇文。
质子在他国总多受掣肘,虽衣食无忧可总不得自由,姜瑶幼时常混入质子宫内寻萧执谈天,也常给他带去所需书籍。
萧执轻描细笔地嘲讽:“去了?可笑。不是你杀了她吗?”
少年皇帝沉眸不言。
姜瑶见状一怔。
她记得,姜鸿应该不知她中毒一事的。
抿唇片刻后,姜瑶沉眸恢复了一贯的可怕冷静。
许也合理。
左右她性命不过两年,世事无常,到时候发生什么都难说,许是与鸿儿有所商议,最后拿命送大赵一程也算说得过去。
而且……
镜子神异,未必无诈。
不可以任何人或物的一面之词决定行动,这是最基本的警戒。
萧执抬头仍含笑,脸上是病态嘲讽似的白:“寡人不知道,阿瑶什么时候养了一个如此狼心狗肺的弟弟。”
姜鸿已怒到极点:“你找死!”
银龙卫长枪应声皆出,刷刷将萧执围了一圈,枪架在肩上,他却徐徐吐出一口白烟:“阿瑶既未入皇陵,那她现在葬在何处了?”
对方冷着脸,一句话不出,只阴鸷地盯着他,像是考虑如何将他五马分尸。
萧执侧目,摇头:“…算了。”
瘦如寒梅的指推开一只长枪,他任由枪尖刺破咽喉,殷红沾染红缨。他将烟枪放在地上,终于如支撑不住般俯下身,头颅却高傲扬起。
“这是她从前和我交换的信物,她定好日后招我为驸马,我言欠她一条性命。虽是戏说,可如今斯人已逝,我偿她一条命,现在将它重还于大赵也不算违约。”
宇文执脸色苍白发紫,原来早已毒入骨髓,闭上眼:“便这样吧。”
他吐出最后一口息,画面开始扭曲,泛起金光,自边缘处消散。
画面仅有最后一句略显虚弱的声音:“我这药烟里,放了足量的寒毒。若不想阿瑶的心血毁于一旦,礼鼎内……”
后半句话随镜面波动消失,姜瑶听不清,但忍不住皱了眉,有些烦躁地拨弄手中暖炉。
十四年前先皇后薨逝,诊治御医皆被痛失爱妻而龙颜大怒的先皇处死,几乎无人知道。
先皇后并非暴疾,而因北周寒毒。
她伸手抵住额头,孙绝开的药味太重,熏得她头微痛,便随手将镜面收好,放回软枕下。
因此,她没有看见镜面的右上角裂纹的边缘,再多了一道细小碎纹。
若注意到了,姜瑶便可知晓,既定的未来与现在之间,又发生了难以弥合的改变。
她闭上眼,仔细琢磨着方才镜面内的一切细节。
秋菊和雁来红开,应是哪年的秋季。萧执能入得了皇宫,不是姜鸿默许,便是有人带他潜入。
还有梅树上突兀的四盏灯笼。
无论她如何……她还有想护着的人。
“阿让。”
她敲了敲靠耳房的窗。
薄纱上立即有一道影子闪过,迅捷而安静。
“奴在。”
聂让快步在窗外站定,等他出声时,二庭留侯的暗卫才发现首领站在寝屋门外。
屋内声音听不出异样:“进来。”
聂让怔了一下,思及白日情景,自知推辞无用,低声:“冒犯了。”
推门进帐,姜瑶肩披小羊毯,只着纱绢里衣,乌发散披,似一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