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他把自己放得低微不堪,对面的人自然成了强盗。

但他终究要睁眼。面前的眸光压抑深沉,他从里面看到并未遮掩的失望与极其执拗的决心。傅云河生气了,除却生气以外的情感不好懂,但他懂了:他在这方面有些许不该有的敏锐,它们烈火似的一捧,剖解出的每一部分都足够把他燃烧殆尽。他垂下眼帘,握住那人袖管的手松开了,那是个无声的祈求,他在一瞬间既希望对方看懂又不希望对方看懂,但傅云河微微往后退了几分。

他还在喘,希望这种不平静能遮掩他词句错乱的自白:心里那道堤坝就快崩溃了,就差一点点,但凡傅云河再往前一步,积存了数年的雨水就会决堤。父母离婚十七年,母亲病了五年半,他花了近十年从心里剜出骨血才搭建起一栋足以支撑自己的壁垒,现在它岌岌可危,可他实在没有再次修筑的力气,实在不能失去它了。

但傅云河后退了。

谢天谢地。

陈屿贴着玻璃,好几秒才堪堪站直,傅云河的手还诡谲地贴着他的侧脸,拇指抵着下颌骨。他脑袋混沌,但时间仍在流淌,他知道总要有人站出来把裂缝合上,于是就着这个姿势,瞟了眼桌上一动未动的蛋糕,“蛋糕还没吃呢……看起来很好吃,这是蓝莓的吗?”

傅云河看着他,雕塑似的不肯动,几秒钟后,陈屿脸侧的手松开了。

触感消失了,余温却还在那里。

两个人再次坐到座位上,彼此都像经历了一场劫难。

蛋糕是陈屿切开的,他切得很仔细,每面断口都很漂亮。傅云河看着面前的人,这吃相实在是细巧,奶油被卷在湿答答的舌尖上,看起来甜腻馨香。原本苍白的脸上此时依旧微微带着红晕,发丝略有些散乱,若不是前情尚且历历在目,这神情看上去很像是羞赧。

陈屿吃了两口,抬起头来问他,“你不吃吗?”

于是傅云河也拿起叉子。

他今晚竟不置一词地履行本不想做的事,竟一退再退,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且这容忍竟是因为对方颤抖的睫毛和话里遗漏的敬语。

两个人都没胃口,但都把自己的半块吃完了陈屿明白,这份荒谬是最优解,但另一位显然不明白。

他们之间隔着一片海。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做爱,没有调教训练,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游戏。入睡的时候陈屿背过身去,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翻身的角度和力度,希望那尽可能的像一次身体本能的动作。

他成功了,躺了两秒,心里又苦涩起来。

这动作史无前例,对方怎会不懂。他反复盘桓,竭力挣扎,他想转回去,也许试着靠向那个温热的胸膛;但他最终没动,他宁可被认定冷血他是捂不热的蛇。

他害怕自己一转身会看见那双未曾闭上的眼睛,从里面掏出一把刀子,切断自己的七寸。

一动不动的代价是血液流通不畅导致的肌肉酸乏。他从一数到五百,羊群遮天盖日。他半梦半醒间挤在群羊中问,该怎么办。

他亏欠的债还远没还清,不该逃跑也不可以逃跑,他怕傅云河要的自己给不起。

只是这世界上无解的局太多,无药可治的病不计其数,最后还不是尘埃落定,有因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