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趁着那人没醒,这点笑意又快速地消失了,像柠檬水里的气泡。

葬礼后的第二个周末,陈屿去母亲住的小房子收拾物件。去之前他劳烦司机载他去银行,取了一沓现金给他舅舅,理由想好是给小侄子考上重点高中的奖励。曾经他最痛恨这样的给予:父亲从家里销声匿迹了许久,哪天竟又回来,桌上摆着一个厚实的红包和一台没拆封的笔记本电脑。陈屿眨眨眼睛,转身把自己锁进厕所,任母亲怎么劝说也不出去。

父亲只好去邻居家里上厕所。

晚饭时男人还在,眼前的画面温馨寻常,仿佛记忆错乱历史颠覆。半夜隔着一道木头门,光着脚的他听见床板摇动的声响和尖锐的嘤咛。

事到如今他也不明白,母亲究竟是爱还是不爱,恨还是不恨。若非爱,怎会那般践踏自我地挽留;若非恨,怎会流着泪说是自己瞎了眼,不该攀金枝,怎会告诫他无数次,念叨出一万个不可。

他不能问,现在无处可问,这是好事。碧落黄泉,他希望母亲此时已然忘记一切,看不见他弓着身子,擦拭发霉的冰箱且泪流满面的模样。

他要扔掉的和要留下的每一件,都算得上是遗物。

他动作很慢,从天亮收拾到天黑,走出楼道的瞬间疯狂地想抽烟,手指在口袋边缘抿了抿,最后还是松松地垂落下来。

等他钻进车里,司机难得扭过头对他说话。

“陈先生”,他被这个称呼弄得一恍惚,“主上让我今日送您去另一个地方吃饭。”

物极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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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标章:no

这个邀请未免过于唐突,而他显然没有拒绝的权利。但能接纳任何突如其来的变化大概是他难得的优点:命运本如此,是福则是万幸,是祸也深不过新添的这道疤。他一颗脑袋一颗心,没什么不能承受,也没什么舍弃不得。

等钻下车抬头一看,上述洒脱之余的尴尬感来得猝不及防:面前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观光梯直达楼顶的旋转餐厅,服务生清一色的正装打扮。陈屿穿着轻薄的白色风衣外套,里面一件横条纹灰色T恤衫,跟着领路的侍者穿过人声嘈杂的大厅,向台阶上的独立区域走去。

红酒、刀叉、弦乐,场面过于烂俗,导致他反而有些猜不准事情的发展套路。

直到他走进隔间,看见屏风后的方桌上只有一个人,并且对面只有一个空座。

迎宾的服务生送到这里,轻巧地带上门,杂音在瞬间被隔绝得干净。他往前走了两步,试探性地看着座位上的男人,保险起见,还是叫了声主人。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傅云河没穿黑西装的样子:衬衫外头一件灰色的薄马夹,领口一条靛蓝色领带,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冲他抬了抬下颌。

陈屿别了别鬓角的头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有前几日的种种责罚戏弄做铺垫,眼下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他把手腕搁在桌上,一旦抬头就能看见对面人的脸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垂眼看银制餐具的反光。好在立即有人敲门:服务生揭开餐车上的金属罩笼,平盘上摆着两小碗色泽鲜亮的开胃汤。

傅云河动勺子,他也不客气。菜品上到第三道,门刚关上,面前沉默已久的人终于开口问他:“在想什么?”

这下陈屿不得不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