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了一句。
“大人你别打岔,你一打岔这故事说出来都不好听了!”杨枝道。
柳轶尘噤了声。
杨枝继续讲:“一日,芸娘随母到山中,遇见流寇。情势万急之分,自山道上窜来一少年侠客,那侠客一柄稀松黑剑,几个兔起鹘落之间,便将贼寇打的落荒而逃。芸娘母女坐在车中惊魂未定,那少年却十分持礼,并不上前。芸母三问,少年才通了名字,原来不过左近村野小子严修。芸娘深在闺中,对府外之事一概不知,听那少年声音清澈、行事疏洒,便不由起了好奇之心,趁乃母吩咐下人之际,悄悄撩了车帘,看了那少年一眼。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便惹出了半生祸端……大人你猜是怎生个祸端?”
柳轶尘不语。
“大人你还在吗?”
“你方才让我不要说话。”
杨枝脑壳疼:“现在可以说了。”
柳轶尘道:“那少年定生得十分俊秀。芸娘一见之下、芳心暗许……你既说是祸端,知府想必不肯将女儿嫁这么个乡野小子。你先又说芸娘十分有主意,大抵与家中拼死抗争、闹着非君不嫁。知府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拼不过,最后大概勉强应了。可他坐镇一方,任由女儿配个乡野村汉,面子十分过不去,见那小子一身武艺,遂与他约定,令他上京考取武举,高中后回来迎娶爱女……”
杨枝傻了眼:“大人,你当真没看过这个本子?”
“没有。”话落,忽听见墙外一声大喊:“哪里来的野鸭,在我家浴池洗澡!”是个大嗓门的妇人。
杨枝慌忙取了衣服来穿,已听见那妇人转了柔声:“小郎君,你在我家浴池前坐着作甚?”
柳轶尘想必已起了身:“夫人见谅,小生不知这汤池是夫人家的。”
“好个斯文小郎君,我道是读书人,原来字也不识得!”大嗓门妇人喊道:“瞧瞧,这不写着么!”
柳轶尘侧身,果见那矮墙上鬼画符一般依稀看得出炭描的“张家泉”三个字影,因夜深天黑,起先没留意,只当是小儿胡涂乱画。
拱手道:“小生粗莽,未曾留意,还请夫人恕罪。”
妇人见柳轶尘面貌俊美,早心底里原谅了他,只道:“小郎君休要说这等话,显得奴多小气似的,小郎君不是要泡澡么?穿着衣裳如何泡,让奴来为郎君宽衣。”边说边倚近了他,柳轶尘眼看气息就要吐到自己脸上,拱着手连连后退。然他退一步,那妇人却进一步,已将他逼的背贴了树:“小郎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夫人休要如此,叫夫人相公看见了,说也说不清楚。”柳轶尘一边避着妇人一边道。
“那死鬼吃了酒雷也打不醒呢!”妇人咯咯笑,手已攀上了柳轶尘衣襟。
柳轶尘避无可避,只好真用了几分绵劲,轻轻一撇,绕开妇人,那妇人却就势一歪,伏倒在地。
“杀人啦,不要脸的直娘贼,偷泡我家池子还打人,快来人啊!”妇人连声哭嚎。
此地与山脚相距不远,这妇人嗓门子又大,顷刻就能让镇上人闻见。柳轶尘正要开口,却见一柄剑架上了妇人肩膀:“闭嘴!”
对付乡野村妇,剑可比老道学的之乎者也管用,妇人立刻噤了声。
柳轶尘抬首,见杨枝手持方才自己撂在脚边的剑,凛凛瞪着妇人。她只着中衣,乌发披散在两肩,发尾还滴着水。
月色下她自己也如一柄出鞘的剑,寒光四射,似银瓶乍破,雷惊晓天。四野的草益发绿了,天边的月也益发明了。
柳轶尘本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
那妇人待回首觑望杨枝,却觉肩头剑身往下一压:“谁许你回头了?”
妇人吓得一哆嗦,整个身子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