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歇了灯,山下却烛火萤萤。她靠着不甚光滑的池壁,只觉心际空渺又宁静。
十年弹指过,绿了多少次叶,红了多少回花。她不知道那少年是如何走过来的,方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应该不比她,容易吧。
撑着手臂仰望了会天,杨枝朝矮墙喊道:“大人。”
“何事?”
“我们说说话吧。”
矮墙后没了声音。
“大人。”
“大人。”
“大人。”
“究竟何事?”
老道学终于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大人你看今晚满天星子,明日定是个好天。”
“嗯。”
“大人你究竟吃干果不吃?”
“与汝何干?”
“大人你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人?”
“汝。”
“……”
“大人你讨厌我为何还将我带在身边?”
“时时警醒。”
“大人你不是真讨厌我吧?”
“……再说便是。”
杨枝讷讷住了嘴,但没片刻,又笑道:“大人你今日买的包子是城南独眼老邱家的吧?你喜欢吃他家包子?”
“嗯。”
“你喜欢吃肉馅还是菜馅的?”杨枝道:“我猜是肉馅的,不然今日你也不会买了几个,都是肉的。”
“嗯。”
“你知道他家肉包为何比别处更香?”
“不知。”
“他家肉包子馅中搁了胡椒!”
老道学虽嘴上说着讨厌,但饶是惜字如金,也还是在回应着她的话。
“大人……”
“本官在想……”柳轶尘打断她,总算说出一个长句:“岂是一梦黄粱,盛夏已至?”
杨枝一愣,这天聊得是哪门子城门楼子对胯骨轴子,然而还是问:“大人为何这么说?”
“草中促织聒鸣不已,好生吵闹。”
“你%&*+@&#……”
又过了片刻:“怎么不说话了?”这回倒是柳轶尘先开了口。
杨枝委委屈屈:“大人你骂我……”
“何曾?”柳轶尘声音里似带了一点笑。
“你骂我是虫子!”
柳轶尘这一回声音是结结实实带了笑:“蟋蟀身小而鸣远,躯瘦而体健,岂非吾辈榜样?”
“哦那你这么说……”杨枝见竿子就爬:“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柳轶尘低头,唇边扯起一点笑,不置可否。
星河郎朗,夜风徐徐。也是奇怪,昨晚还有些冷,今夜进了山,反倒不觉得了。
四野阒寂,连山下的犬吠也渐渐歇了。在这静谧之中,人的无感被无限放大,譬如鼻尖的青草香气,譬如身后时而响起的水声。
杨枝爬到竿顶犹嫌不足,“大人你看话本子吗?”
“不看。”
“大人我以前给人说过书,现下没什么能做,我给你说一段解解闷吧。”
“唔。”
杨枝清了清嗓子,清风打板,明月扯弦:“……那芸娘腰如杨柳,面似桃花,昭山多少繁华,点映两瓣朱唇,沅江风流水气,描染一段眉梢,真个肌骨秀美不尽,颜色鲜艳无端。有诗为证:三月春晖三月花,江南有女好年华;嫦娥月宫惭遮面,西施从此不浣纱……大人,你还在听吗?”
“说吧。”
“话说那芸娘长到豆蔻年纪,知府家门槛已叫求亲人踏坏了好几条。然这芸娘却十分有主意,一心只要嫁一个侠客。”
“定是侠客传奇看多了。”柳轶尘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