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向身侧贺英光洁的侧脸。
暗光下,原本初见时白皙的面庞,也经过军营的训练,泛起了些麦色,勾勒出清俊的线条来。
似是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身子向前趋了趋,将手上的药耐心地抹到伤口处。
沈念感受到那抚过背时手腹的薄茧,目光仍萦绕在贺英身上,一缕散乱的鬓发缠在耳边,没入到衣领中,显得露出的纤细的脖颈。
沈念微微眯起了眼,有时贺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这般姿态,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可他目光又扫过贺英的眼,整个上药过程中,神色坦荡,不见异样那双眸子永远都是那么冷静清醒,很难跟一个闺阁里的弱女子联系到一起。
他眉头一挑,移开了视线,将心中的疑虑暂时压了下去。
*
随着那夜接到斥候传信之后,于阗就像一块石头压在武威军上下军士的心里,过了两日。
大军出征,行军月余,终于出关到了于阗附近。
茫茫荒漠中,血日出现在长河的边际,一座孤城突兀地立在黄沙中,干瘦的鹘鹰不停在头顶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严从意坐在战马上,望着远处徘徊在沙坡上的黑骑,局势比他们预计的还要严重。
围城的匈奴军带着党项人起码有两万人,军士皆是一身黑甲,这应是匈奴王庭里大王子坦木手下的士兵,号称黑鹰兵,个个都是族里的勇士。
别说是他们这临时凑起来的两千人,就是中军精锐对上他们,都得是一番恶战。
作为一个将领,严从意在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和实力差距,心里不禁有了丝犹豫。
可就在这时,冲锋的号角响起,一片黑骑压向那座岌岌可危的孤城。
这场面像是摧枯拉朽一般,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城墙上响起了鼓声,箭如雨下,射到最后没了箭,石块和热水从城墙上纷纷落下,就连这些东西都使完了,便用士兵的身体抵上,一个个士兵的嘶吼声响彻在大漠深处。
似是连老天都不忍再看,刮起来些沙暴,那匈奴的进攻暂缓了下来,城还在。
一时间,所有看到这场攻城战的支援士兵心中只剩下了震撼,
“他们……为什么不投降呢?”
有人喃喃道,是啊,这等惨烈的仗还有必要打下去么。
站在军队里的贺英抬眼望向远处,上一世她只知于阗城坚守月余,城破被敌军侵占。却不知几千人敢对抗万人的匈奴大军,这月余的时间都是因于阗城里的士兵以死相抵,才坚守下来。如今亲眼见到这般场面,内心只有说不出的动容和震撼。
严从意坐在马上,定定地望着那座孤城。
想到那些士兵的搏命的厮杀,心中升起豪气来,不能扔下这些军士们,不能扔下这座他们用血肉守下的城池。
望着匈奴大兵又一次进攻,严从意冲天举起手中的长刀,喝道:
“杀!!!!”
“呜——”
角声再一次吹起。
于阗城守将陆振站在城墙之上。
干砾的胡须微微抖动,那双坚毅的眼里早已没了光,只剩下疲惫。
往往听到这种进攻声音,对于于阗城内坚守的士兵来说都像是丧钟大作,
陆振望着不远处落下的太阳,突然一种浓浓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要撑不住了,这坚持的一月,已经粮尽援绝。
黑暗渐渐笼罩着大地,就像绝望的预演,士兵们再一次站在城墙上,用血肉之躯抵挡着敌军,却是杯水车薪。
夜幕将至,死亡的气息在沙漠中回荡,风沙又起,陆振颤抖着拔出了手中的佩剑,架在了脖子上,可就在这时,
“将军,援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