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严重吗?”
“不瞒你说武书记,我感到迟早都要出事,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出来。把一个派出所所长都搭进去了。何首魁这人性子刚烈,都指着鼻子骂过我,说我是窝囊废。我也的确窝囊,瞻前顾后的。想管,也管过,但管不住,就放弃了。我一直想离开北斗镇,一来碰见这么个有来头的村霸,把他没办法,有时跟老百姓一样,也受他欺辱呢;二来家里也的确有实际情况,女儿三次高考都没考上,说给人听都是笑话。她妈身体不好,骨质疏松,稍不注意就骨折好几截,把孩子学习耽误了。就这,上面还要招呼四个老人。不说了,现在还说这些干啥……”牛栏山有些哽咽。
武东风也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自已没有卷进这档事,他就想立即给牛栏山吃一颗定心丸,把他调到城里去。可现在他不能再给他开任何空头支票了。因为自已已处于比他更难以自拔的水深火热中。他多么希望自已是今夜星空中这颗洁白无瑕的月亮,是这片自由自在、清爽不俗的萧萧竹林哪!微风中的竹啸声,饱含着民间的疾苦,又何尝不深嵌着“衙斋”的切肤之痛呢?
第二天一早,去查抄的人回来了。武东风是让办公室主任与公安局廖副局长一块儿去的。他还保留着最后一线希望。办公室主任是他带来的,这是他当时的唯一要求,因为这人文笔精到、处事缜密,抓落实得力,用着十分称手,自然对他也是十分忠诚可靠了。主任开始还有些闪烁其词。最后是在他的一再追问下,才将孙铁锤亲自记下的一个笔记本交给了他。主任特别交代说笔记本只有他和廖副局长看过。而廖副局长是他亲手提拔的。
武东风把这个记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翻了几个来回,越翻眼睛瞪得越大。最后,他说他想休息一会儿,让办公室主任出去了。他反插上门,在房里踱了一个多小时的步,又久久凝视着窗外那些被炸得残缺不全的围堵者,再看看风中瑟瑟发抖的竹林,他终于接通了一个重要电话。这个电话号码还是孙仕廉提供的。孙仕廉主动给他提供过好几个重要领导的电话号码,并要他找机会多给领导汇报汇报工作,或邀请领导来县上看看经济建设中的“亮点”工程。可他一直都没打过。今天,面对这个他已无法破解的危局,以及牵扯上亿资金的漏洞,尤其是成千百姓的人身、经济损害,还有那个破笔记本上,孙仕廉可能涉及的数千万受贿款项记录,包括自已那幅画……他终于双手颤抖着拨通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电话。然后,他就有些释然地等待着了。
这天傍晚,已进入深秋的北斗镇,突然刮起了比夏天更猛烈的狂风,那风如厉鬼一般,嘶鸣、怒吼、尖叫、怪笑并狂追着大地上的一切。所有能扭动的东西,都像醉鬼一样,胡乱扭动起来。树木开始做披头散发状,后来就被连根拔起了。凡能穿越的,一律洞穿而过;不能穿越的,摧折压倒一片,直到把大地上可带走的,都悉数带向了无尽的深空和远方。风刚洗劫一空,大雨又倾盆而至。
武东风和牛栏山安排让所有围住镇政府的群众,全都挤进院内的空间里。大家惊恐万状地观望并倾听着这场天灾的肆意暴虐与摧残。照说这是一个连阴雨季节,只会十数八天的云山雾罩、阴雨连绵,何至疾雷破山,飘风拔树,暴雨成海。可这个深秋,北斗镇就偏偏遭遇了一场据说亘古未有的灾难,一天的降水超过一年的雨量,并足足下了三十多个小时。
聚集在政府大院的许多老百姓都待不住了,要回家去看看。任工作人员如何阻拦,亲情仍是大过自身生命的价值,他们死都要回去守护家园。当天蒙蒙亮时,这股力量再也阻止不住了。武东风和牛栏山就决定,让干部们分头带队出发。并且牛栏山亲自带了一队,朝北斗村方向走去。做基层干部这是最起码的一点,任何事你都必须走在前边。武东风也想像当年当乡镇长一样,于大灾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