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时,杨艳梅就已经看到了他两鬓上的白发,偶尔低下头,她甚至看见寸头的顶部也夹杂了许多。他还不到四十岁呀!过去在阳山冠上捧着这颗头颅时,可是一根白发都没挑出来过。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她听温如风说,北斗经常在阳山冠和勺把山上牛一样地号啕大哭呢。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涌流出来了。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痛。是绞痛。储有良头上的白发也在持续增添,但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痛感。
“北斗,你是一个好人!我最近一直在给安妮讲,要记住你这个……父亲!”她突然觉得自已有些过于失态,急忙掩饰了过去。
“不,我对不起孩子。别勉强她。你们现在的生活……我就是想关心……也无能为力。”
“别这样说,你有时间,来看看她就行了,什么也不用买。我自已能赚钱,孩子这方面,你不用多操心。我就是觉得你……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让储有良跟县上说说,他跟孙仕廉很熟,老在一起吃饭、打球。”
“千万别,我挺好的。真的。”
“你总不能……让温如风耽误一辈子吧?”
“不能这样说,这就是工作,不看温如风,也会分配干别的事。而看温如风,是我现在最想干的。”
“你想干?”
“我想干!”
“不过温如风对你也挺好的。他已找过我好几次了,说……让我见见你。也说你……特别想见安妮。其实……其实我们也都想见你……储有良……也不会见怪的。”
他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始终要把储有良拉出来,其实是想告诉他:她的家庭好着呢,现在一切见面都是因为孩子,即使他与她相见,也是前夫与前妻没有闹得土崩瓦解、挖坑陷害、刺刀上膛、掏心剖肝的友谊与礼节性会面。他深深懂得她每一句话的含义。当然,他也领会了她眼泪夺眶而出的夫妻旧情。他想表达一下自已的内心,又怕伤害了这个自已曾经爱得深入骨髓的女人。他绝对没有“乘虚而入”的意思。以眼下的阶层划分,他与她也成了两条永远都不可能再交会的平行线。温如风还撺掇他说,不如乘机弄回来算了,还落一套别墅。他差点没把他的鼻子揍得歪向瘦颧骨。他之所以来,就是想看孩子,尤其是听说杨艳梅与储有良已分居很久,他真是抱着同情心,来看看而已。毕竟夫妻一场,她也真爱过自已那么多年!可现在他又很是后悔来这一趟,不仅没有把看孩子的事办好,而且还可能让杨艳梅产生另外的担心了。任她如何挽留,他都没有跟她们出去吃那顿据说是法国大餐的饭。尽管他也特别想知道一下法国大餐是个什么餐。
他刚走出大门,温如风就从一旁十分兴奋地闪了出来,神秘兮兮地说:“咋样?有回旋余地没有?一旦有缝,今晚就留下圆房!”
“滚!”安北斗直往前走去。
“哎哎哎,你只顾白眼张天的,脚下还不得我替你照看着点!哎北斗,安政府,我也告诉你一件大喜事,那半棵树可能找到了!”
安北斗才停住了脚步:“在哪儿?”
“就在这院子里,你说鬼不鬼。我总觉得这院子跟我有点啥关系,今天摸了个遍,竟然就把我家那棵古槐找见了,你再帮我认定认定去。”
“怕是说鬼话吧!”
“真不是鬼话,你去看看嘛!”
安北斗也觉得挺神奇,说看走。
温如风就一溜烟把他领到大院的东北角,果然看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国槐矗立在那里。尽管顶端的老枝杈已被锯成了秃头,但新发出来的枝干十分繁茂兴盛,已然是另一棵树冠硕大无朋的新生命了。
因为打小从这棵全村最古老的树下经过,也多次上树掏麻雀蛋、逮蝉捉蝴蝶,安北斗自是十分熟悉它的身影了。他还是将信将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