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顶的温家持续倾斜着。但他毕竟是政府的人,而且是被派来安抚温的,自然不能鼓动温如风去告状。可北斗村的现状以及温家的实际境况,都让他不能不搅动一种天文学上叫暗物质的东西,让其产生引力波,从而曲线推动事物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存罐,哦,如风,还是认卯了吧!再这样折腾下去也无益。你想想自已当初那日子,弄到这步田地,不都是宁折不弯惹的祸。再硬下去又能咋?老鳖滩能变成过去那片绿洲?花伯的腿……能再长出一条有血有肉的来?回去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给孙董回个话,不定一锅水就开了呢。”安北斗每说一句话,都反复考虑过,觉得里面是没有能让人抓住什么把柄的。
一家人都不说话,只听见把油炸花生米嚼得脆生生地响。
花如屏她娘终于搭了一句腔:“黑了路了,那不只有回去算了。看这几年折腾的!”
气得花存根差点把正抿着的酒杯子都摔了:“你悄着,这天塌地陷的事,哪轮到你婆娘家放屁!”
吓得温顺丰把一个正啃的猪蹄子跌到了地上,他钻到桌下捡起来又准备啃,花如屏帮着吹了吹灰。
安北斗心内暗自有点惊喜,看来花存根的态度,是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过去是如何恨着温如风的胡跑乱窜哪!一提起来,牙帮骨都挫得嘎吱响,现在竟然不同意息事宁人了。至于他是什么想法,也没朝出端,只用三角眼乜斜着脑瓜睡得越来越干瘪细长的女婿。
温如风这阵儿反倒显得有些镇定,把个猪蹄棒骨里的骨髓吸得呼呼噜噜直响,听得人很是心烦。并且还做出一副拿捏态来,轻蔑地盯了一眼花存根那只空裤管。
“花嫂,你的意见呢?劝他们回吧!有啥过不去的,无非就是胳膊打折揣回袖筒的事,回去在文化站门口照样推磨、压面。日子嘛,就凭你们的勤劳,过不到人前去,也不至于当五保户吧!”
安北斗话没说完,温如风嗵地将猪蹄棒骨朝桌上一撂:“安存镰,啥意思?煽惑我们起来造反,你好看笑话是不?”
安北斗也突然把脸一变:“温如风,我的小名也不是你叫的。把话说清楚,谁煽惑你造反了,啊?我一直劝你们回去,村里给你把文化站也临时维修了,让你一家先凑合着住。要是不住了,军用帐篷也能遮风挡雨,这是劝你造反?看你那屌样子,连好歹都分不清。你爱咋咋,我还不管了。告诉你,安北斗不欠你的,你少一天把我当出气筒!我现在正式命令你,立即朝回走!再不回,我就让何首魁派人拿铐子把你朝回铐。”说完,扬长而去。
只听花存根在后边喊:“北斗北斗,哎快把北斗拦住!快!”
温如风也在后边暴跳如雷:“你说请我们吃饭,要了一河滩,你倒跑了。老板,我们可不认噢,这是那个骗子点的,你们还不快去撵人,我们可没钱开账!”
安北斗只几步就拐进一个巷子,真是懒得理他们了。可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一家再卧在县委门口怎么办?细一想,武东风秘书的态度,又何尝不是武东风的态度呢?武东风的态度,就是县上的态度。他一家就是卧,也啥作用都不起,并且很快就会被“遣返原籍”的。这样一掂量,他反倒轻松了许多,就直接去车站,跳上班车先回北斗镇了。他觉得自已是需要做点长期出远门的准备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牛栏山就来找到他说:“你还说肯定回来。温如风的丈人爹、丈母娘和老婆娃娃倒是回来了。可他跑了。”
安北斗还故作惊讶地问:“咋回事?”
“啥咋回事?从医院被撵出来,说跟你还一起吃了顿饭,嫌你不该哄他们,要了一河滩东西,饺子一人点七八两,还有卤猪蹄、鸡爪子、拐枣酒啥的,结账时你跑了。人家说你这是欺骗人民群众。然后一家五口,就到县委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