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6)

量、是万物的灵长,其实从来就不懂得死亡的真相。看着他们把天地动静、四时节律、昼夜来复、生长老死说得头头是道,可提前一秒钟也休想知道死亡的秘籍。他们就是找死和等死的那些货。与他们对话咋就那么难呢?他们宁愿憋死憋活去学另半边星球的同类语言,哪怕没用,也要整来装潢门面。却绝舍不得听听鸟语、虫喧,学着与身边的自然沟通,从而减少不必要的灾祸。我们对人类是友好的,即使蚯蚓,也会用突然钻出地表满地打滚的方式,告诉他们要下大暴雨了。可他们总是不以为意,没有对我们产生丝毫的敬畏,始终是天下老子第一的自以为是。安北斗还用树瘿打我,蠢货!恶心!尽管如此,我仍忠于职守,在千钧一发之刻一往无前。

我实在不想啰唆,但还是学了人类一些习性,比如重要的事至少说三遍,哪怕遭遇无知者无尽的凌辱驱赶。

人类对我们猫头鹰的认识,还处在十分幼稚的阶段。如果一定要我给一个准确断代,我会把他们定在类人猿时期。完全是凭经验一惊一乍,并且随着地域变化,还千差万别。比如活在西方世界某些地域的猫头鹰,晚上一发声,他们还有一种喜滋滋的感觉,大概是觉得要发财了;要当选什么鬼议员了;老光棍儿觉得夜半该出门撞撞大运了;弃妇也打开窗户,等着某个浑身有使不完力气的冒失鬼,讪皮赖脸地一头栽进来,打都打不出去。而东方的猫头鹰却被普遍视作瘟神鸟。尽管也因稀少,而在某些地区受到保护,那是怕死绝种了。但总体对我们夜晚发出的叫声,充满了厌恶感。我们不像杜鹃鸟活得那么悲壮、凄楚、矫情、卖萌,为把什么春天唤回来,竟将嗓门喊哑,嘴唇撕裂,整得血淋糊剌、要死要活的。春天你不叫它也会回来的,说明它们十分缺乏自然常识,看似活得很壮烈,其实就是一种愚昧无知。靠星宿、罗盘、打卦、巫蛊、魔幻奇法装神弄鬼,还有什么身体预兆、梦的解析、龟背裂纹、天地感应等揣度未来,实在都是人类相互捉弄的杰出例证。可悲又可叹、可恼且可怜。靠那些玩意儿所进行的深谋远虑、闪躲规避,活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真是一个巨婴般的笑柄。最终都是靠偶合与运气主宰了结果,而绝不是卦象、梦境、龟背裂纹让你红运当头或在劫难逃。唯有我们猫头鹰,绝不瞎乱叫唤。但叫,注定有事。我们是真正的先知。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观察事物的反面,从而落得了不好的名声。原谅我们不吉祥、不如意、不长眼、不报喜、不贺升官发财、不赐福寿绵长、不凑好事成双、不叫龙凤呈祥。

我早坦白交代过,我们整个白天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完全徜徉在自已的幻想中。即使活着,也是因为我思故我在,但行动起来的确就是一个醉鬼状。而一到黑夜,睁眼俯瞰大地,便有了洞穿一切的智慧和能量。我觉得最可笑也最感狂悖的一句话就是:人是万物的尺度。瞧瞧他们能干的!只有黑夜你去近距离看看他们那涎水淋荡的沉睡模样,就知道万物是他们的墓穴。他们就是些死了还能复活的怪物。二十四小时内,反复死亡复活着。死了,钱财、级别、住所、爹娘、情人、朋友、“夹二饼”都不要了;一复活,权力、票子、名分、宅院、男人、女人、狐朋狗友、“杠上开花”又蜂拥而至。这种魔鬼般的生死法,不免引起我长时期的观察、思考,迷茫而又彷徨,惊愕而又无解。在他们死去时,我也曾想去抚慰,但又怕他们突然醒来,一把将我抓住,扎上脚镣手铐,卖给城里那些无聊者做了“十分呆萌”的宠物。他们是世间最会瞎折腾的尺度。我的家园就被他们一会儿“点就”,一会儿砍伐,一会儿炸飞,闲劲大得有些像屎壳郎滚羊粪蛋上山。我可怜着他们的日落而息、裸身而卧,死中复活,又活中复死,见天往复冒险,也真难为了他们的乐此不疲。

我是一只喜欢独自思考的鹰。本来还有几只也想来跟我搭伙过,都被我赶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