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刚才已经停了,估计是哪里线路被水冲坏了。
在马灯的映照下,北斗和温家五口,不仅已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而且还都冻得哗哗乱战着。每个人身上都挎着包袱、驮着箱子、背着背篓、挎着挎箩。就连七八岁的儿子,也给脖子上斜勒了满满一拉锁包已拉不上拉链的换洗衣裳。安北斗是帮温如风抬着一只老式铁皮箱子。铁皮边缘生着厚厚的铁锈红,捆扎箱子的塑料纸已破破烂烂。箱子像是刚从土里扒出来的,重得一个人挪都费力气。所谓百年老磨坊的祖传物件,据说就这一件了。但平常别人也从来没见过。后来安北斗才知道,他们的确是临时从后院挖出来的。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只紧紧地上着老铜锁。安北斗他爹和他娘都能感到,这大概是温家最值钱的东西了。因为花如屏既怕房里的漏水泡了箱子底,又把所有弄进来的东西,都围在箱子四周,像是老鳖生蛋后,要急忙弄些沙子把蛋掩盖起来。
北斗他娘给土炕洞里生了一把火,让一家人先到炕上暖暖。其实就是在雨里泡着冷,进房一会儿,这股寒凉就从每个人身上渐渐消失了,毕竟还在二十四个“秋老虎”里没出来。
只安宁了一会儿,温如风就又闹着要回老鳖滩。都挡他,劝他,他直砸脑袋说:“亏了我八辈子先人哪,老磨坊是百年的祖业,开到我手上终于要毁了。孙铁锤,我操你八辈祖宗啊……”
外面的雨,直下到快天亮时才消停。
中途温如风闹得不行,安北斗也曾拿着手电筒,跟他一道出去朝老鳖滩照过几次,可雨幕照不透,看不清。温如风还要朝前扑,一来危险,二来也是怕他激动,安北斗就把他硬拽回来了。
直到天微微发亮,两家人才下到半坡上,朝老鳖滩看了一眼。水的确发得很大,温家也成了水围城,可只有老磨坊的水轮车垮塌了半边,房子依然矗立着。院子的边缘塌陷下去不少,但总体仍是维持了“孤岛”现状。是侥幸、万幸,还是厄运、不幸?安北斗还掂量不来。倒是花如屏在做拜佛状:“阿弥陀佛!”她爹、她娘也一脸的庆幸。儿子甚至还蹦跳起来:“呃呃呃,房还在房还在……”温如风啪地甩了儿子一巴掌:“在你妈的瘪,家成这样了,还都高兴是吧?过去下多大的雨?院子撑过竹筏、腰子盆,也没成孤岛、孤坟!那时水一退,一切都浑浑全全的。现在才下了半夜雨,就成这样一副破败相了,你们还高兴得起来呀……完了,温家这老房庄子就算彻底败了,完了哇……”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比平常耍赖的婆娘都更泼辣疯癫。
安北斗能看出,那可不是演戏,也不是能装出来的。那是发自内心的悲凉和绝望。
温如风彻底失态了。
69 白露
安北斗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两家人一起先把温如风弄回梁上后,他急忙打电话,想给牛书记汇报情况,结果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事情又刻不容缓,他就急忙骑车子往镇上赶。公路多处塌方,一些地方车子还得扛着走。
一河两岸新砸的石子和淘起的沙堆,也在渐渐退水的河道旁,显出已被夷为平地的浑黄泥凼。好多人都在找自已家的那堆石子,还有筛出的梯形沙堆。可什么都没有了。一些妇女就坐在黄泥浆上哭起来。这次水患来得凶猛,去得也快。好在地势稍高一些地方的石子堆,虽然垮塌不少,仍有归拢回收的余地。因此,天一亮,不少人就抡锄挥锹地大干起来。
平常只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今天连骑带扛走了一个多小时。赶到镇上,说牛书记一早就到另一个村子去了。那儿昨晚发生滑坡体,把一户人家连房庄子都滑到沟底去了。这种事处理起来很麻烦,估计晚上都不一定能回来。他又急忙朝回折,生怕两家人都未必能控制住温如风。
当他再回到村上时,涨水已退完,有些过去断流的地方,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