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冠是镇政府背后的一座山。从镇政府后门出来,爬上山顶也就三四里地。慢慢走,个把钟头即可登顶。上一任镇书记和妇联主任,就是每天吃完晚饭,说去爬山锻炼,结果在树林里锻炼了非正常项目而出的事。有好多晚上,还说跟安北斗一起上山观天象,结果观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后来组织调查才发现,他们是在半山腰一个像石床一样非常美妙的岩石缝隙里,铺了花草树叶,似蝴蝶、蜻蜓、草蛇一般,首尾相交,以仰观俯察天地之美妙。关键是领导还爱作诗,有些句子严重坐实了他们“恨不能化蝶而去”的“梁祝之恋”细节。自南书记来,锻炼是锻炼,但绝不上阳山冠,也不跟妇联主任一起出行。只有安北斗,还老朝山上跑。有人就打趣说:“安干事还上山锻炼呀!”
他一笑说:“噢,陪不陪?”
“呀呸!陪你上石床啊!”
安北斗上山像猴子,出出溜溜地连飞带跳,登上阳山冠垴只需二十几分钟,并且还背着三脚架、单筒望远镜、照相机等天文“辎重”。望远镜是在省城上大专时,到鼓楼下淘的苏联旧货。照相机也是买同学的老海鸥。人家要换新的,他却用当年的全部家底买了人家的三手货。但这已足够满足他的天文爱好了。
说起天文爱好,还得说他的小学老师草泽明。依据北斗村的习惯,安北斗他爹也毫不例外地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安存镰。镰刀能存住,有稻子、麦子割,那就是好日子。可草老师在他小学一年级时,就发现他喜欢数天上的星星,并且对北斗星、牵牛星,还有银河系和古老的二十八星宿都特别敏感。一说他就动脑子记,还能记住,因此,就给他改名安北斗了。当时他爹还觉得名字有点大,村子叫北斗村,镇子叫北斗镇,怕娃命浅浮不住。可草老师很坚决,说就叫这个名字好!结果十年后,北斗村终于考上了一个大专生,就是安北斗。虽然学的是农技专业,跟天文八竿子打不着,可村里毕竟是出了人才。跟他一起上小学的孙铁锤,初中就逃学,整月整月学校里找不见人。温如风倒是能学也肯学,家里却接济不上,爹死娘滚坡的,弄得早早回去开了磨坊。直到现在,安北斗也还是北斗村唯一一个出来当干部的。虽然毕业后他也想留在县城工作,可没门路,也是枉然。回到家门口也有好处,从某种程度讲,甚至有点风光无限。不仅很快就娶下农技站站长的女儿做了老婆,而且还有了个漂亮女儿。虽然他娘唠唠叨叨,说他管着计划生育,都不多弄一胎指标生个儿?生儿毕竟是传宗接代的正事!可他终觉得不能为生儿,去给女儿弄个假残疾证明,且风险也太大。何况杨艳梅喜欢利索,觉得生一个已够够的了。现在除了工作,他就是观天文。再就是熬资历,从副股朝正股级熬,然后再上副科、正科。他想法不大,一辈子能弄个正科,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了,副县、正县从来就没想过。县太爷岂是随便能做得的?邻村出了个副县长,据说光家里的祖坟头就请风水先生架罗盘移了三次,结果刚一当上,下河游泳还给淹死翘了。看来富贵也不是能强求的。
这阳山冠顶,在安北斗看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处天文观测点了。首先是山头比较孤立,附近再高些的山峦都离得远,天际线开阔;二是镇上夜晚的灯光昏暗,十几个路灯在山顶上看,就像几点萤火虫,对夜空没有任何影响;三是不远不近,相对山势也不陡峭,上下安全方便。总之,他对自已的现状很是有些满意。虽然计划生育工作麻缠较多,好在大事有书记镇长在前边扛着。且全镇上下还都喜欢安专干,说他弄啥文气,讲道理。不像有些干部,爱生整,把人硬绑到床上,抬到卫生院压住就给“劁了”“扎了”。而安专干一般都是用嘴皮子把人磨去的,“善于做深入细致的群众工作”。上一任书记就对他很好,说准备解决他的正股级待遇问题呢,没想到跟妇联主任出了那事,反倒惹了他一身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