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这次炮的确放得大。学大寨那阵也天天放,不过就是装几斤或几十斤炸药而已。而这次是两吨半。好在提前传得邪乎,人都躲了。但房屋几乎家家受损。有的房顶端直开了“天窗”,而真正的窗户却成了无遮无拦的门洞。乱飞的石头,也砸死、砸伤、砸跛了不少鸡、鸭、鹅、狗。还有一头正出门挣钱的“脚猪”(配种公猪,因老要出门做活儿,主家吆着亲自走来走去而得名),竟被飞来横石,生生砸死在十分劳碌疲乏的配种归来路上。好在主人眼尖腿快,一闪身跌到坎下,只掰扯了一个大脚趾的指甲盖。各家损失各家贴赔,因为这是集体放大炮。此前孙铁锤已成立公司,且是股份制,除了温存罐又是这个驴日下的坚持不入股外,其余都是股民了。因此,孙铁锤倒是不用操心赔偿的事。
自打从侄儿那里领到铁路沙石供应活计后,他就一直在盘算,到底怎么搞才好。开始毕竟要投入不少现金:炸药、雷管、破石锤、碎石机、淘沙船、运输用的拖拉机,七七八八算下来得上百万。自已也拿不出这多钱。就是能拿,心里也没底,一旦跌进深坑拔不出来咋办?他立即就想到了“全村总动员”这个概念。把一村人都套进来,挣了,分配权在自已手中;赔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平摊了事。第一个大炮一放响,他就发现自已的招数是对的,要不然,炸了这么多房,还不知要咋闹腾呢。如今的村民,毕竟不是他爹那个时候了,咳嗽一声,磨扇子就把所有的屁都能压住。现在动不动还要“维权”呢。“维权”这些新鲜词,都是安北斗这伙人常挂在嘴边的。上学、出门打工的多了,也把这些词讲得跟吃饭、困觉一样随便。讲着讲着,村里人就不好带了。这次好,自已都是股民了,自家放炮炸坏了自家的房子,找鬼“维权”去?唯一闹腾的就是温存罐,说他家磨坊被开了三个“天窗”;茅厕连顶盖都砸到坑里了。传得玄乎的是,他老婆花如屏刚从里面出来,裤子都没提上呢(一说起花如屏,几乎每个人都愿意多撂几句杂嘴)。孙铁锤不想跟温存罐直接照面,就让羊蛋和狗剩上门,问赔现金还是修房?最后撇下三百块,算是在这件事上没添新麻烦。毕竟刚开张,他不想沾上晦气。
让孙铁锤没想到的是,这一炮就把投资的一半给挣回来了。
孙铁锤放大炮那天,安北斗也在村里。放这么大的炮,镇上不放心,何况他包村着,就回来了。提前他也去检查过,孙铁锤一再拍胸脯,保证万无一失。负责放炮的技术人员,也是从铁路上请来的,人家算了当量,测了安全距离,告知了撤离范围,他就插不上嘴了。尽管如此,他还是让做好人和大型牲口的安全防范,并亲自检查了好些腿脚和耳朵不灵便的人家。直到要点炮前十几分钟,他才撤回家里,把爹娘安顿好,等着点炮。
修铁路肯定是好事,但炸勺把山,安北斗是有看法的。不仅他有看法,村里一些长辈也说是破了风水。像圈椅靠背一样环抱着北斗村的山势,失了前爪,也更像是失去了“下嘴唇”,整个村子就顺着一条已干涸的沙河床,跑风漏气,“唇亡齿寒”了。但修铁路这等大事,到处都在开山放炮,削一只“前爪”,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安北斗曾经上门做过孙铁锤的工作,能不能不炸山?河床挖开,大石头有的是呀!孙铁锤说他是响应号召,积极支援铁路建设哩。靠河里那几个石头,找眼珠子一样找出来,再破到鸽子蛋大,火车只怕早过去了。安北斗知道自已人微言轻,何况路一开工,就根本不是一个勺把山的事,而是整个群山都沸腾起来了。切胳膊锯腿、削鼻子剜眼,甚至开肠破肚、敲骨吸髓都是常态。那种排山倒海的声势,岂是一个小小的“虎前爪”能规避得了的?连他爹最后也在浩大的“积极支援铁路建设”的喇叭声势中,参加了村里“砸石头公司”(全称叫“北斗石料供应有限责任公司”,山民嫌拗口,进行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