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就是歌里唱的‘我家住在黄土高坡’那搭的。不过,那是歌儿,额们那儿山清水秀,跟北京一样,美得太太!”
这时一阵狂风袭来,风里还弥漫着黄沙,把老大爷一堆没收拾进口袋的杂物,刮得到处乱飞。他和小镇都急忙去帮着挖抓舞弄。
这举动大概使老大爷产生了好感,但也并没有放松警惕:“来告状的?”
安北斗急忙解释说:“不,额们是来找人的。”他还用动作比画了一下,“干部,我们是国家干部。有证件。”说着,掏出了工作证。
老大爷接过工作证瞧了瞧,有点不屑地说:“什么人儿都来北京告状。知道北京吗?且大啦!省长市长来也未必能摸着门儿,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镇子,来告谁呀?不瞎折腾吗?告着告着就都拾了破烂儿回不去啦。”大概是说到拾破烂觉得有些不妥,又改了口,“何苦呢?”
“您说得太对了,额们就是想把他领回去。不知他会到哪搭去。”
“嘁,能去哪儿。无非是天安门广场溜达溜达,有的也会扑通跪下,把人吓一跳。再就是去南城西街递状子去。那地儿热闹,房价儿也便宜。除了大冬天儿能冻死人外,其余时间朝天桥下一躺,运气好了,还能瞧见启明星。”
“天安门、南城西街都在啥地方?”
“公交车牌子上多了去了,随便儿瞧去!”
然后,老大爷就去管一个吃剩下方便面汤盒随手一撂,准备扭头而去的旅客:“哎哟喂,您,说您哪,干吗这是?就您家后院儿恐怕也不该这么糟践不是?这可是首都!您以为是什么地儿?嘛东西都能乱扔乱倒,捡起来您哪!”
小镇终于说了一句:“真是北京,拾垃圾的都说普通话,还您哪您哪用的尊称。不像咱们那儿人,说普通话,十个字有九个半音都不准。”
安北斗白了他一眼:“走,处(去)天安门!”还是普通话,还是一个字音都不对。
小镇捂住脸跟着走了。
去天安门的路果然好找,公交站牌上到处都是。他们很容易就挤上了一辆公交车。大概是他们日夜兼程,连脸都没顾得好好洗过,这阵儿在密闭空间,身上立即就散发出一股怪味儿。挤在身边的人,都用眼睛把他们斜视着,有的还努力屏住呼吸。一个脸庞丰盈白嫩得像十五月亮一样的阔面大妈,甚至还用胖乎乎的手在鼻子前扫了扫,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嘟哝了一句:“要了人的小命儿啦!”她拱开人群,想朝一边挤,头过去了,宽阔的脊背和肥硕的臀部却还夹在后边,愣是闯不过关。安北斗还担心望远镜被挤坏了呢,却见人群像被他们引爆了一般,都仄斜着炸裂向四方,跟他们保持了一定的间距。他和小镇都突然感到了自已的寒酸和卑微。小镇背的帆布包,虽廉价,还算时尚些。而他挎的人造革拉锁包,拉链坏了一半,用蜡烛膏了又膏,勉强拉上,还是有一段没一段地开裂着;加上头发纠纠结结地蓬乱,汗水还把它们一缕缕扭成了股;再配上一架脱皮掉漆的望远镜,看上去真像一种怪物了。就连说普通话,他觉得过去也没糟糕成这样。上大学那阵,开始也很是被同学笑话了几个月,后来还算说得不赖么。怎么才回去七八年,就一个字音都发不准了。难怪连小镇也有些瞧他不上,一开口,那小子就显出一副觉得丢人败兴相。???
他们终于在天安门站下车了。以为就是天安门了,谁知走了好半天,才看见天安门城楼。两人都很是激动,来到国家的心脏了!他们所做的一切工作,都与这里紧密相连着。两个低到尘埃的最底层小公务员,心跳在加速,且不由自主地把嘴又张得大了起来。不是傻,而是惊愕、喟叹:这才叫天大的世事啊!打上小学起,这里就是最向往的地方,今天终于来了!双脚就真实地踩在这块大地上了!回去可以给许多人炫耀我去过